“谢潍,本王来的第一天就问过你,你有没有看到南郡的灾民流徙,有没有看见幼童脸色蜡黄无所食,有没有看见田地被浸,百姓整年颗粒无收。”
“本王告诉你,从南郡到镐京这一千五百里遍布尸体,难民如行尸走肉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果腹?还是轻的,该是食无所食。树皮,尸体,能吃的都吃了,你知道林中树木根部都被百姓掏空吃了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还冤枉吗?”
听到秦筠说有人吃死尸,生理性的干呕了几声,秦筠冷冽带着明显怒意的目光扫了过去,吓得那位大人跪了下来,连连告罪,“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所有人大气不敢出一声,秦筠身上的威严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你真拿本王当纨绔了,南郡的百姓就被你这蛀虫肆意伤害了二十年,你说你该当何罪。”秦筠闭了闭眼,掩住怒气。
沈清和眸光浅淡,柔和的看着秦筠。
秦筠黑眸轻颤,怒意散了几分。
谢潍觉得有万千斤压在他胸口,脑袋里有什么东西爆裂了,碎断了。手上血迹斑斑,呼吸都有些不畅。
“谢刺史,就是将你抄了家都不够偿还你这十几年克扣百姓的几十万两。”
—
待所有大人离开后,谢潍还如一滩烂泥般躺着地上,府衙只有沈清和与谢潍。此时的谢潍已是进气多出气少了,脸上被血糊满,看着极其可怖。沈清和走过去蹲下,嫌弃的移开视线。
脑子里一阵晕眩,几乎要翻倒在地上,沈清和抿抿唇,胃里一阵翻腾,痉挛的厉害,“谢大人,你知道魏民的说辞漏洞百出吗?”
沈清和知道谢潍能听见,恶劣一笑,“魏民根本没有账簿。可惜你做贼心虚,竟连这些都没有发现。”沈清和摇了摇头,“你拿走的是魏民全部的账簿,哦,对了,也不尽然,魏民偷偷藏了一本。”
谢潍狠毒的瞪着他,急喘气。
沈清和站起来拍了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谢大人可是帮了我和殿下很大的忙,本公子正愁找不到谢荣的错处。你看,机会不就来了,不制造点麻烦怎么能对得起谢大人以命相搏二十年送来的机会,清和谢过大人了。”
—
处理了谢潍与章天,南郡的修葺事宜也临了尾声,圆满完成,没生什么事端,秦筠将南郡刺史一职交由魏民暂代。
魏民勤俭爱民,会是个亲善爱民,亲力亲为的好官。
南郡的事也告了一段落,三天后,众人启程回了镐京。
一路上留意着南郡日益恢复的现状,两人也是感慨万千。
原本打算一路上游山玩水一番,顺便领略一下西蜀的风情,暂缓几日回镐京。却没想到离开南郡的第二天秦筠收到了皇帝传来的书信,要秦筠早日回来,宫中设宴庆贺秦筠治水有功。
五天后,到了镐京。
☆、柳梢头(23)
五月中旬,芍药,牡丹开的热烈。
媚欺桃李色,香夺绮罗风。每到春残日,芳华处处同。①
沈清和早在远离镐京三十里处就带着白芷南星遁了,他才不想去凑这热闹。这会儿三人骑着快马,先秦筠一步进了镐京城。
此时已是午时,红妆朝日,正是热的时候。白芷南星额头上都溢了些薄汗,沈清和倒是清清爽爽的。许是体寒,沈清和觉得太阳刚刚好,身子暖乎乎的,很是舒服。沈清和眯了眯眼睛,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慰。
白芷偷笑,“公子回了镐京就招摇了。”
这是再说他像花孔雀?沈清和当白芷在夸他,没什么负担的接受了。
几人就这么晃晃悠悠的从城外进了城内。
四皇子秦时奉命等在城楼安远门处,等候秦筠。
秦时这会儿被烈日晒得有些烦躁,忽而看到沈清和,微怔,他怎么在这里。也不由得有些微恼,这一个多月沈清和就像躲着他一样,没露一面,叫他寻也没处寻。
这会儿看到沈清和,自然要把握时机,秦时向身旁的小厮轻声说了什么,小厮看了眼沈清和,低头领命,快步去了沈清和身边。“公子,我家殿下有请。”
沈清和正低头向白芷说话,骤然被人打断,不悦的瞥了小厮一眼,小厮被沈清和的眼神看的浑身发凉。
沈清和抬起头看到不远处的秦时,下意识的想逃离这里,这人太磨人了。他两个月前来镐京时有次去迷迭香查账,碰到了秦时,这人就像疯了一般纠缠他,让沈清和真有些头疼。
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了。沈清和只得认命,乖乖走到秦时身边。“参见殿下。”
秦时虚扶一把,笑道,“清和别来无恙,可有好些日子不见你了。”
沈清和顿了顿,顿时乐了。他总觉得四皇子这句话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别人不开心沈清和就开心了。
沈清和开始胡说八道,“唉,殿下是不知道,家父一心想着在下能够求取功名,光耀门楣,将在下关在府中书阁整整一个半月,日日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说是不读出些成就就不让在下经营酒楼商铺了。”
沈清和叹了口气,“在下志气只在赚钱上,并没有什么光宗耀祖的志向,跟父亲抗议了一个多月,今日才从书阁被放出来,还被逼着六月参见殿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