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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庄淳被迟宇扭着胳膊,带进一个阴暗狭小的地下室。这儿没有窗户,也不透光,但他明显听到房间里有一个呼吸衰微的活物,时不时发出难听低嗡的呻吟。血腥气混着良久没洗澡的酸臭味扑鼻而来,比密闭大巴车中的烟味脚臭味难闻几百倍,熏得庄淳几欲呕吐。
“呜噜……呃……呼……”听声音,“它”甚至不像人类。
“罪犯、工具、清洁纸巾都帮你备齐了,自己看着办吧。”迟宇没跟他一道进屋,他把庄淳推到中央,留下这句话,便退出去反锁上门。
“嗯嗯……呼噜……噗噗噗……”“怪物”听到响动,顿时变得激动,可“它”很可能被链子约束了手脚,无法挪动,只拉得铁链“喀拉拉”作响。
庄淳本身胆子不算大,黑暗与未知更是放大了他内心的恐惧,吓得他手脚冰凉,背流冷汗。他仰头,见顶上有白影晃动,估摸是吊灯,便退到门口,试图在墙壁上寻找开关,然而摸摸索索半天也没能找到。庄淳失望地站了一会儿,直到自己实在被臭气熏得呼吸不畅,才鼓起勇气捏着鼻子,朝“它”走近几步。
“滴——”当他和“它”面对面时,吊灯亮了。
眼前的场景让庄淳永生难忘:
一个被打得皮开肉绽的“人”正被固定在一个黑色金属“X”形架上。他的脸已被毁得无法辨认,只能靠轮廓大约识别出这是个男人。年龄不好确定,从双眼的浑浊程度和手部残余的皮肤褶皱判断,他也许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呵……呼……”男人看到庄淳,想张嘴说话,但无法发出一个完整的音节。他的牙齿被人一颗一颗拔光,只剩漆黑带血凝块的洞;他口腔中本该属于舌头的地方只余血迹,舌体被剪断,舌根伤口处被粗暴地塞满了棉花和纱布止血。
就算庄淳不杀他,他也活不长了。
“你是谁?”庄淳望着桌面摆放的生锈砍骨菜刀,呢喃道。
这位陌生男人到底是谁?
43
“杀了他。”
天花板靠墙角处有一个音响,里面传来命令声,是庄清砚。
“砚哥,他是谁?”庄淳颤抖着问。为什么要让他砍死一个不认识的人?
身在此境,他内心的恐惧和好奇甚至盖过了闻及母亲去世的悲痛。
“给你二十秒,拿起武器,杀了他。”庄清砚没给他解释任何事情,继续下达命令,“否则待会儿死的就是你,曝尸荒野的就是你母亲。”
“砚哥……”
“他是个恶性难改的罪人。”
“他……伤害过你?”若其他人说出这话,庄淳多半会怀疑多过相信,但是,说这句话的人是庄清砚。他知道自己该以理智判断,可理智在他肉体与心灵的不自觉服从下,一击即溃。
“小淳肯帮哥哥报仇吗?”
“哥哥……”庄淳的腿已先他脑子一步,迈向摆放砍刀的桌子。
“二十,十九,十八,十七……”音响那头计时开始。
“砚哥……”
“十四,十三,十二,十一……”
庄淳的手慢慢摸到那把砍刀的手柄,在男人绝望的眼神中举起它。
“呼……啊……啊……噗噗……要……”男人左手吊着铁链晃动,但这只会使他本身就没有完整皮肤的手腕更加鲜血淋漓。
“八……七……六……”
即将面对死亡的不是庄淳,可他脑海中一下子涌入海潮般的回忆,从小时候兄弟二人的玩耍,到意料外的分离,再到日日憧憬的再遇和这些日子的调教凌虐,哥哥,妈妈,庄华,玩具手表……
“啊——”庄淳一刀砍向男人的颈部,却被他挣扎着躲开,钝锈的刀刃被挡在锁骨,将它打碎截断。
男人双目圆睁,充满浊泪,像鲜血一样汩汩流出,他的嘴角扬了扬,整个人如枯萎衰老般闭上眼。
“呕……”庄淳胃里的腐烂渣物再无法被压制,它们灼烧食道,漫过喉咙,从口中喷出,全部粘在了男人身上,一部分溅至他自己裤脚。
“他还没断气。”庄清砚说。
庄淳吐得差不多了,又费力地把刀拔出来,大喘几下,定住不动。
“三……二……”
“啊——”庄淳再次劈向男人,他紧闭双眼,一刀接一刀地重砍,腥臭的鲜血带着余温,飞洒到他脸上和身上。
他砍一下,男人抽搐一下,不知砍了多少次,男人的双手均被斩断,因刀刃不锋利,断端参差不齐。他身体靠着X架下滑,破布一般叠在地面。
“……一。”
“死了。”迟宇跟庄清砚汇报。
44
杀死陌生男人后,庄淳双腿一软,倒在血泊中——我杀人了,他直视吊灯,直到眼睛被白光刺得发红发干,我不知道他干了什么,也没找到他的犯罪证据,甚至不知道他是谁,就因为砚哥的命令,我把一位陌生人砍成一了堆败肉烂骨。
“小淳。”不知
', ' ')('何时,门被打开,门外的一切都像是不真切的虚像,在庄清砚的呼喊中渐渐溶解。
“太脏了,你别进来。”庄淳听到吴笙的声音。
「等他要处决你那天,我一定申请亲自动手。」他记起他们前些天的对话。
吴笙穿着白大衣,手里提着一个药箱,还戴了白色口罩。他把箱子放在板凳上,又从中取出一个不知装了什么的小安瓿,掰掉玻璃颈,拿出针管。
“砚哥说,现在不能杀我,”庄淳有气无力地抗议,“至少杀我的不应该是你……”
“废话挺多。”吴笙皱眉道。他把药兑好,抽入针管,又针尖朝天压出顶端的空气。
“砚哥……砚哥……”庄淳向外低声呼喊。
“别嚎了,真烦人。”吴笙找准部位,一针刺下,他的眼皮就变得沉重。
“砚哥……”我也要死了吗?庄淳的神志逐渐模糊。
“我倒真想毒死你。”合眼前,他隐约听吴笙说了一句。可惜,思维早已停止运转,他无法判断真伪。
整个世界骤然转为黑白,从地下室门缝里开始段段坍塌,砖块碎裂压在他身上,每一片都印着庄清砚的剪影。他一会儿漂浮在半空,一会儿又迎着粉碎的浮渣呛咳,恍惚间,远方是一个女人慈爱的笑——
妈妈,我来见你了。
45
“小淳,小淳?你怎么坐这儿?”
庄淳在一阵熟悉的呼唤声中苏醒,他闻闻气味,难以置信地睁眼:“妈……妈妈?”真的是她!这儿就是天堂吗?好像也不赖。他蹭着大门站起身,环视一周,惊奇地发现这里的景致和他生活的小城镇一模一样。他跺跺脚,敲敲墙,又跑到草坪上摘了朵小花。天堂挺好,死亡也没那么令人难以接受!
他高兴得跑回来抱住妈妈,甩着她转了一圈。
“哎哟哟,停下!小兔崽子我要被甩晕了!”面容稍显憔悴但清丽的中年女人用力地从他怀里挣脱,“怎么去趟你哥家还变傻啦?”
砚哥……一听到这个名字,庄淳的心情又瞬间变得低落,他丧气地靠着墙——天堂又怎样?地狱又如何?他以后永远也见不到砚哥了……不过也不确定,他的想法跳跃着,等砚哥自然老死,一定也会来这个世界吧,到时候他再去找他——希望他不再恨自己。好想看看老去的砚哥,跟他拉拉手,照顾他——只是吴笙那家伙必须下地狱!迟宇也最好别跟到这儿!
“坐了一天车,累不累?给你煮碗面卧个蛋?”张萍萍关心道。
“坐车?煮面?”未免太接近人间尘世。
“怎么?不吃面条,喝粥?干脆等会儿我去菜市场买些牛肉馅水饺?”
“等等妈妈,这里到底是哪儿?”他愈听愈感觉不对,转身问。
张萍萍费解:“哪儿?难不成真傻了?连自己家都认不得?”
“自己家……你不是在医院……”病逝了?我应该也被吴笙毒杀了呀?
“嗯,昨天刚出院,”她点头,“也不知怎么回事,这次明明病好得差不多了,医生还一直让我住着观察,虽说有免费护工挺方便,但还是家里最好。”
庄淳一凛:“原来……”我没死,妈妈也没死。
这儿不是天堂,他们都还活着。
“小淳,你到底有什么烦心事?怎么一直不对劲?”张萍萍关切地摸摸他的额头。
“你……”他又确认道,“有没有病情加重过?”
“是有一天不太好,可也没那么糟。医生说我体质太弱,这次出院后加强体育锻炼就成,也没啥特别的。”
“那……你看到我……”他犹豫地想问她视频的事。
“你什么?”她面色如常。
“没……没什么……”
“对了,刚有你的包裹,我见你没到家,就帮收着了,给。”张萍萍把手中提着的口袋给他。
“包裹?”
“好啦,你自己拆,我去煮饭。”
46
快递单上没明写,也不知是谁寄来的。
包裹的包装略厚,打开箱子后还有几层粘着胶带的泡沫布,庄淳耐心地用剪刀和小刀把它们拆完,核心部分是一个U盘和一封信。
先看哪一样?
庄淳翻过信封,上写着:看完视频再拆信。
他大概猜出这包裹的来源了,迅速按指示把U盘插上电脑。盘内只有一个文件,他点击播放钮,漆黑的画面便在加载后放出。
“滋滋滋滋滋——”随着白色斑点的闪动,屏幕上出现两个人影,他细细辨认,很快认出,二人是迟宇和那位被他砍杀的陌生男人。
“总算抓到你了。”迟宇把男人绑在椅子上,踩着他的大腿说。
“帅帅帅哥,饶饶饶命……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男人被吓得缩起脖子,“我我我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哦?不是?”迟宇一拳打在他鼻子上,打得他鼻血横流,晕头转向,“你倒是很会藏?假身份,整容
', ' ')(',连上网都学会用tor匿名?挺厉害。”他人面前的迟宇和在庄清砚跟前只知讨好的“骚狗”迥乎不同,简直可以说是两个性格。
“要不是我无意间摸到了你曾经使用过的账号,这次一定又让你逃了,怪不得舅舅一直追不到,”迟宇毫不含糊地再打一拳,“电脑高手啊。”
“我我我……你知道网上搞赌博还是很危险的……这些都是必备技能,英雄啊,兄弟啊,我债还清了,现在也有钱了,你要多少我都给……”
“碰!”回答他的是迟宇的踢腿。
看到这里,庄淳猜出男子是谁了,尽管砚哥只随口一提——男性,赌徒,债务,逃窜,这几个特征拼出一个身份:小护士的哥哥。
“说,你妹妹当初配错药是受人指使吗?”
庄淳心头一跳,手指抓着扶手,抠得紧紧的。
“什么药?”
“靠,别装傻!”迟宇拿出一份文件,“这些人都是你的新债主吧?你可真能逃,这么多年都没被逮到。好好回答问题,否则我他爹的就把你送他们家里,让我选选,道上的兄弟们……龙哥怎么样?”
“不不不,您别……”
“大虎哥也不错?等等,据说这位周蛇头比较会用刑?”迟宇漫不经心地翻过一页又一页。
“别别别,真的,我说我说,您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男子慑于“黑道债主”,总算看起来老实了一些。
“你当年那笔巨额债务是怎么还上的?”
“呃……哪笔,你也知道我债务比较多,还清的也有那么几次。”他咧着嘴,牙齿焦黄疏松,还有黑渍,一看就能判断他多年“浸淫”于烟酒。
“你妹妹认罪之后那笔。”迟宇敲敲桌子。
“嗯……”他思索一会儿,“我当年赌赢球赛……”
“一大笔钱吧?”
“是是是,很大一笔,应该是我挣的最大的……”
“你押哪个队?”迟宇把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掀开。
“记不得了。”
“记不得了?或许蛇哥会……”
“真……真的……”男人支吾道。
“好,我马上帮你联系他们。”迟宇掏出手机,输入一串电话号码,“1784432……”
显然这号码是正确的,男人还没听完便急切地说:“我告诉你告诉你,是A队!我慧眼识珠,当时赢面1:1000,我本金直接翻了一千倍。”
迟宇在电脑上敲几下,挑挑眉:“确定?”
男子嘴唇发抖,躲避着他的目光:“应……应该吧……我真的记不太清了。”
迟宇“咚”地锤向桌面,又把手放在他脖子上,用力捏住:“当我傻?A队重组,那两年都没参赛!”
“我我我我……咳咳咳……”男子的双手被绑得很牢固,只能任他摆布。
“再给你一次机会。”迟宇掐了一会儿松手道。
“咳咳,虽然我不清楚您问我这事儿的原因,但其实也没啥不能说的,”男子正色道,“我确实是用了别人挣的钱,但是那人主动给的。”
主动?难道真是庄华?庄淳的心被揪紧。
“‘别人’是谁?”
“害,”男子笑着说,“还能有谁,我那便宜妹妹呗,咱们都是男人,我就跟您实话实说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呀,其实是被咱爸妈偷来的,二老一心想要个男娃,又因着年纪大了生不出,就从村子里把我偷到了县城。”
小护士?!事情的发展和想象的不太相同。
“那便宜妹妹好骚呀,天天勾引我。二老呢,当时都病快死了,也由着她引诱我——我看他们的确是一片苦心,想看她早点嫁人。当然我这个当哥哥的,就半推半就随他们意咯,”他讲到这里有些得意,“她挺漂亮的,就是怀娃老怀不上,也不知道是她自己打的还是真就生育能力不行……”
庄淳听完这话,胃里泛起酸水,胸口闷满恶心。
“哎,二老得癌症死得很快,家里就余下我和便宜妹妹了。我看她呀,既然肚子没用,总得有些其他用途吧?”
“然后你就?”
“过了回导演瘾,拍了些收费小电影,持续在几个网站更新一段时间,没想到她这长相相当卖座,制服诱惑啊,要是你……”
“好了,我还有其他问题。”庄淳看不清迟宇的表情,但从他捏紧的拳头来看,应该没好看到哪儿去。
“还……还有什么?该说的我都说了啊?”男子笑起来猥琐丑陋。
“当时的转账记录有吗?你能证明那一笔收入是完全源自于她的录像?”
“英雄啊,还要怎么证明?那几个网站后来被端了,我为了全身而退,肯定不可能保存转账记录呀。以您的本事,一定能自己复原咯?毕竟我都快被您查到底裤了。”男子嬉皮笑脸道,又被迟宇一拳打得脸变形。
“要是我还原了对不上数,你就等着去找你蛇哥吧。”
“哎哟
', ' ')(',好痛好痛。真没骗您,我倒希望别人替我还债,那样我也不用东躲西藏……您不知道我为了处理那笔钱,费了多大心思,好不容易才瞒过条子和网警,还是得精通一门技术……”男子大概把这些当成了自己的光辉战绩,说出来一点不遮掩。
沉吟半晌,迟宇又问:“你有没有问过她为什么要杀那个女人?”
“哪个?”
“你说哪个?别卖蠢。”迟宇“蹭”地站起来,踱步到他身后。
“哦,那个女的啊?”男子想了几分钟,回答道,“我探监的时候倒真问过。”
“别磨蹭,快说!”
“是那女的一心求死,说自己被病痛,好像是什么抑郁症和一个男人折磨太多年……哎,你说说,这些女人,怎么总跟咱们男人过不去呢?”他向迟宇寻求共鸣,“我便宜妹妹看那女人着实可怜,就帮她了结了。我还记得她说当时停电了,得打着电筒配药。”
竟然是这样……庄淳看得一时怔愣,不知该做何反应。砚哥的母亲并不是他杀,而是借着小护士的手自杀——他不知道她的决心到底坚不坚定,小护士到底有没有过度解读,但听他讲来,至少庄华和自己妈妈很大可能真是无辜的。
“我知道,她进去主要也是想躲我,”男子讪讪道,“之前想杀我好几次了,都被我避过去……她总是犹豫不决,做事不够坚定,会心软。嘿嘿,要么怎么说我福大命大!本想等她出狱后好好待她的,结果她自杀了。”
“那……那女人有没有说过她小孩?”迟宇问了庄淳想问的问题。
“小孩?什么?这我真不知道了,”男子摇摇头,“我不懂她们这些人的想法,你说说,多大点事啊,我……”
“滋滋滋滋——”屏幕变黑,庄淳的卧室重归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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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弟庄淳:
别来无恙?
提笔写下这封信时,我已把一切原委都查清楚了。
这些年,我恨过太多人。我恨庄华,恨张萍萍,恨你,恨我母亲的亲属。大致有二十余年,我都在恨意中生活,但却无能为力。
待掌握些微权力后,我意识到,肤浅的恨意是不足以成事的,必须把它们化作我人生的动力。因此,我学会了掩饰,并在和庄华的争斗中,以演技骗过他,夺得了几乎整个庄氏集团的主导权。
对于你和张萍萍,坦然言,我至今还是恨的。可从那人口中得知真相后,这种恨好像便显得尤为无力,也没太大用途。
我没有首先为张萍萍预设一个坏结局,因为那一天,她跳进池塘,不顾一切救起你的举动,让我想起了挡在我面前,使我远离庄华拳头的陈雨念女士——我的妈妈。
她为什么要主动离开这个世界?她为什么要放弃我?她真的爱我吗?我怀疑过,但也无所谓了。她已经够辛苦。没有人规定,一个人必须天生就爱另一个人,这是不合道理的。
视频你已看完,也应该明白了我之所以不给你判死刑的原因。从今往后,我会尝试不再恨你,我要彻底遗忘你。
这是主人对贱狗的最后一个惩罚:弃养。
我要让我的小贱狗带着身上那丑兮兮的标记,独自流浪在无趣而喧闹的尘世,永远找不回到家的路。
最后,你一定想为自己辩解,想反驳我吧?
狗不可以跟主人谈条件,你没资格。
祝:没有祝福。
兄庄清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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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上。
庄淳用十分钟刨完米饭,坐直身子。
“怎么?小淳有什么事情想对妈妈说?”张萍萍问。
“妈妈,我……庄华给我留了一亿,给你留了一亿,现在我想……我想取一小部分用,把剩下的这份也给你。”他诚恳道。
张萍萍有些诧异:“为什么?是想让我帮你存着?你不是一直想留学?现在留十趟都够了,还可以存下取媳妇儿的钱,养我小孙孙的钱,甚至到小孙孙的小孩都用不完。”
“不是,”庄淳低下头,“妈,您不会有媳妇儿了。”
张萍萍瞪圆眼:“啥意思?”
“我那个……喜欢男生。”他嗫嚅道。
“男生?”她想了一会儿笑了笑,“也行啊,你妈妈我不是那种保守的人,以后带回家,妈给你把关。”
“不是……我……我可能把他带不回来的,还没追到呢。”他掩饰着自己眼中的羞涩。
“行,妈不迫着你,慢慢来,慢慢来。”张萍萍也放下筷子,碗里还剩了几口菜。
“还有,”庄淳又说,“我打算明天走。”
“明天……走?”她貌似不太理解。
“我想去大城市找一份好工作,做出一番自己的事业。走之后……也不知什么时候回家见您,”他讲完这话,又羞愧不已,“妈,对不起。”
张萍萍仰起头,清了清嗓子,几分钟后,她小声说:“去吧,要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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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庄
', ' ')('淳收拾好行李。他站在门口,深深地拥抱了一下自己母亲,又背上大背包走出家门。
“小淳。”张萍萍叫住他。
庄淳定住,但没有回头。
“他……是庄清砚?”她言语间的情绪复杂得难以开解。
庄淳脚步一晃。
“你小时候就崇拜他崇拜得不得了,后面离开那儿后,也时不时提起他,还有……帮你打扫房间的过程中,我不小心看到了那些画,和那几本剪报。”
“对不起,妈妈。”他这个月说了太多的“对不起”,但每一个“对不起”都听起来苍白而无力。
“你真的考虑好了?”她确认道。
“是。”
……
张萍萍望着自己儿子远去的背影,默默不语,待他消失不见后,又长叹口气,转身关门。
50
庄淳再次约到庄清砚,已经是五年后了。这期间,庄清砚竟是真的一面也不愿和他见,就算在公开场合,也会无声地避过他,当他是透明人。
他用尽全力在自己专业的战场上“厮杀”,直到捧回若干件受人瞩目的战利品——这些战利品都是他要送砚哥的礼物。
庄淳把“战利品们”的消息发给庄清砚,却被迟宇各种拦截删除。最后他守了近一个月,总算趁迟宇放松警惕,成功让庄清砚看到了自己的价值。
于是,庄淳收到了进入庄清砚庄园的邀请函。
那一天,他特意做好发型,穿上最贵的衣服,又开车到宠物商店买了个狗项圈。
当他被保安放行,停车走到约定的玫瑰园时,砚哥正扯着迟宇脖子上套的皮绳“遛狗”。
“汪汪!”见到他,迟宇挣起脖绳,凶狠地模仿着护卫犬的模样,挡在庄清砚面前,不让他俩会面。
“行了,骚狗乖,站一边去。”庄清砚抬手摸摸他毛糙的头发,在他面颊印了个吻。
迟宇呆望着他的眼睛,满脸羞红,听话地挪到自己主人身侧。
“砚哥。”庄淳唤出这个酝酿已久的称呼,热泪盈眶。
“不认识你。”庄清砚故意说。
“您犯法了。”庄淳上前一步。
“犯法?什么法?”
“城市宠物饲养法,第九十九条。”
“没听过。”庄清砚靠上迟宇结实的胸口,懒懒地回答。
庄淳又上前一步,双手捧起买来的项圈,义正言辞道:“第九十九条,主人不得随意弃养宠物,否则……”
“否则怎么样?”他还没瞎编完,庄清砚就把那项圈抛到地上,用鞋底蹬蹬他的膝盖。
“不怎么样……”庄淳霎时泄气。
“其实,我给你买了条新项圈的,”庄清砚从不情不愿的迟宇手里扯过一个皱巴巴的盒子,“不过被他弄断了。”
“真……真的?”断的他也要!庄淳欣喜若狂,接过盒子把里面的东西拉出来套上。
“回头重买一条。”庄清砚忽略迟宇的不满,对他说。
“不……不必了……贱狗很喜欢!”庄淳扑到他脚下,“您是世界上最好的主人!”
“哼!”迟宇翻个白眼。
“汪汪汪!”庄淳情不自禁抱着庄清砚的膝盖边舔边摸。
“汪汪汪汪!”竞争者比他吠得更大声更有力。
“汪汪汪汪汪!”贱狗亦不示弱。
……
几个回合下来。
“得了得了,安静!是不是有病!再乱汪就排队去吴笙那边打针!”
“呜呜呜……”
“嗷呜……”
(庄淳单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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