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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流言
上都城中, 皇帝与安王兄弟相残的八卦还未彻底消散,新的流言又开始盛行,这一次来势更凶,短短两日内便已席卷, 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无他, 太过惊悚而已。
说是皇帝萧祉并非先皇亲生, 乃是太后江玩与人苟合暗结的珠胎, 至于那个胆敢给皇帝带绿帽的奇人, 就是如今慈晖宫的大太监钟林, 哦, 太监身份嘛,自然也是假的,不过是两人为了长相厮守打出的幌子。
一旦涉及到男女之间的那点破事儿, 细枝末节的各式版本那就更多了。
香艳的,专注于钟林如何器大活好,令太后欲罢不能, 连一夜几次都能传得有鼻子有眼。
纯情路线的, 则说江玩与钟林如何两小无猜,却困于身份无法相守,尔后一入宫门深似海,钟林甘愿毁了声名入宫陪伴。
还有灵异神鬼的, 说通奸的两人害怕先皇泉下有知,死不瞑目,不仅在其棺椁上动了手脚,每年还会在陵寝地大兴道场,名为去灾除厄,实则镇压及化解怨气之举。
传到这儿, 先皇的死因谜团也终于搅和了进来,说是陡然发现事情真相后,被自己宠爱多年的太子灭了口,回头再来看看萧祉登基前后死掉的那一票兄弟,似乎一切已有迹可循,顺理成章,整一个鸠占鹊巢,靠着血腥手段上位的惊天大案了。
太极宫,崔成林眼见皇帝陛下双眼虚空,袒胸露腹四下疾走的行散模样,心中的担忧已蔓延到了眉眼。
这是今日的第三副了,因为没有药效更强的新方,萧祉的需用又日渐增大,只能缩短了用药间隔,可这还不是最紧要的,最紧要的是药物依赖已极度明显。
服散时与行散后的几个时辰内,精神健旺,神采奕奕的,可是一旦过了这个时期,若没有下次药物接续的话,那便立时的萎靡不振,恍惚到难以辨人的地步。
其余的副作用也在一一的呈现,皮肤因长期的血脉贲张变得格外敏感易损,衣饰稍微粗糙一些,便会摩擦到红肿甚至流血的地步,因为这个事情挨打受罚的内侍已不知凡几。
再加上寒食散本就有着壮阳的功效,皇帝陛下的房事也不加节制的多了起来,眼下明晃晃挂着一圈青色。
这一切,总给崔成林一种很不祥的感觉,仿佛一根燃烧中的蜡烛,添了火油,看上去更加明亮夺目,可是也烧得越快,不知何时就会彻底熄灭。
萧祉自然不知崔成林所想,或者知道了,他此刻也无暇顾及。
他快要憋闷死了。
宫外的流言愈演愈烈,就是久居深宫中的他,居然也能无意间听见内侍在私下议论。
那几个不长眼的直接拖到宫门处了斩刑,又下了严令禁止各方谈论相关事情,打的打杀的杀,手段狠到了十足,可似乎毫无作用,反而像是做贼心虚,更加做实了罪名。
每日早朝面对文武百官的时候,也总觉得下面所有人在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呵,这些人嘴上不说,怕是心里都在胡乱揣测,各种嘲讽吧,不晓得能把他想到何等的污秽不堪。
他无数次的后悔,当初小看了萧祈的那个玄机阁,以为不过是贩卖消息,耍耍嘴皮功夫,无刀无枪也没什么威胁的,便也就放任了。
现在才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流言如刀,杀人不见血,端是厉害得紧!
他在一处冰盆旁停下脚步,开始往身上洒着冰水散热,药物的燥气加暑气两厢夹攻着,确实有些受不住了。
好不容易舒爽一些,张口问道:好几天了,还是没能查出他们落脚的地方?
崔成林微低了头:毕竟已对外宣称死了,没办法大肆张扬,只不过又排除了不少地点,若仍未出城的话,极可能躲在剩下十来座偏远些的皇族别庄里,已吩咐人加快搜查了。
皇族别庄是萧衍那老东西干的?萧祉从盆中取出巴掌大的冰块,直接往胸口一抹,冰冷的寒气触在滚烫的皮肤上,舒服的哆嗦了一下,接道:
哼,真以为空口无凭,就能掀起什么风浪不成?朕才是天子,大定国至高无上的皇帝,这帮子萧族遗老,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认清现实?
若不是当日顾忌着父皇的情分,一早就该将这些食古不化的老家伙,还有那劳什子的隐脉,彻底铲除干净。等此次风声过了,找个由头,逼他自己去了宗正之职吧。
是。隐脉那边,正一教派出的人马也没能彻底讨着好,东西虽然拿着了,但是受伤颇重,已就近返山门调养,老奴已吩咐手下前往去取了。
萧祉起了些疑心:受伤颇重?不能派个伤势轻些的先来趟上都么?大伴,这正一教是不是也起了什么异心,或者,想拿着这把柄要挟于朕?
正一教乃大定国教,立教初便起了重誓,世世代代忠于大定皇帝,更何况他们并不知遗诏具体内容,陛下无需多虑,若实在不放心的,老奴亲自去一趟就是。崔成林安慰道。
萧祉身边哪里能离得了他的这位大伴,闻言冷哼了一声,暂且将此事放下,再度吩咐道:明日北征大军班师,裴传昊也要进京受封太尉,行程与礼节可都要拿捏到位,不能出半点岔子。
崔成林抬起头,刚想答应,就见萧祉脖颈处的皮肤,丝丝缕缕的不停渗着血丝,他却一点痛感也没有,仍然推着冰块四处涂抹,咋一眼看去,整个上半身都仿佛浴在了血水之中。
心头不祥的预感,愈发的沉重了。
河州,璟山。
这里拥有国境内最庞大的山脉与最高的山峰,山势巍峨雄奇,兼且沉浑峻秀,被誉为大定群山之首,万岳之尊。
山腰处的云水宫,是正一教宗门所在之地。
云水宫西华阁内,掌教玄空诵完今日的早课,张口问道:玄诚,守在望云亭的那两位居士可有离开?
右侧盘坐着的一个中年道士恭声应道:不曾,而且愈发肆意妄为了,晨起开始许进不许出,但凡想要下山的教众,无不被揍到鼻青脸肿,又都返了回来。
左手处是两人的师弟玄明,毕竟年轻气盛些,此时接嘴道:掌教师兄,必须得出面管管了,被这两个黄口小儿堵了几日,虽不曾伤筋动骨,可大大折损了我正一教的声名,若再姑息下去,还真当我教中无人了。
玄空垂目沉思了一会儿,没有答话,只身形一动,手中佛尘荡起一片白光,已然领头向宫外电射而去。
玄诚与玄明对视一眼,迅速跟在了掌教身后。
到了地头远远一看,用于歇脚的望云亭被人拦腰挂了张吊床,一个身着红袍,扎着高马尾的少年,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闭目悠闲的侧躺着,单足不时在亭柱上轻点,那吊床便又忽忽悠悠的微荡起来。
一旁站着位虎背熊腰的大高个,拿着把蒲扇正在驱赶蚊蝇,应该是那小公子的侍从。
许是感应到他们的接近,那少年忽得睁开了眼,飞速取下嘴里叼着的草,利索翻身一跃,立在了亭阶处,本就昳丽不凡的面容上,一双凤目流光溢彩,更添几分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