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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盟军区医院的早晨异常忙碌。
排号等号的病人，哇哇大哭的小孩，因为插队而破口大骂的中年男人，扯着嗓子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原本通体乳白、明亮宽敞的大厅，此刻宛如嘈杂的菜市场。
“可以让一下吗？”一道细细的声音，在洪流般的噪音中湮灭，下一秒又弱弱响起，“我已经预约过了，您可以扫我的电子码。”
工作人员刚应付完不讲理的一家四口，满肚子火，烦躁不堪地呵斥：“说了排队排队，都这样医院干脆.......”
恶言恶语说到一半，他才看清面前青年的脸，还没来得及想些什么，声调已经自顾自地软了下去：“预约过了？证明拿给我看看。”
青年慌慌张张低头，把通讯器里的证明调出来，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人都在看他，甚至有人在偷偷拍照。
他有着一张过于漂亮的脸，皮肤洁白柔软，嘴唇嫣红肉感，因为紧张，鼻尖微微渗出汗珠，低头动作时，银发从耳后滑落，扫过翠金双眸。
他美得娇软，毫无攻击性，像朵沾了晨露的玫瑰，叫人怜惜。
只是可惜，他满脸疲惫之色，令他的美貌大打折扣。
很快，青年被放行。
等他走了，人群之中才有微微的议论：“哇，好漂亮啊。”
“我都没敢呼吸......操，绝了，这是哪个明星吗？”
“可能吧，我觉得他有点眼熟。”
“我也觉得，有点像以前那个很厉害的机甲建造师诶。”
“哪个哪个？”
“就是天才下凡的那个......都五六年了，”那人说着嘀咕起来，“我搜搜看......咦？他居然结婚辞职了？！”
一时间众人唏嘘不已，有酸机甲师嫁入豪门的，有惋惜天才坠入凡尘的，有猜测另一半有多优秀的。
毕竟星际战争断断续续，至今没有完全平息，机甲建造师是大热的高端职业，他又是顶尖机甲的半个祖师爷，除非另一半太优秀，爱情使人失智，否则实在没道理辞职回家。
青年并不知道自己正在被八卦，他推开诊室的门，没有进去，眼珠在屋里的空间转了一圈，像时常提心吊胆的小兽，习惯性地排除了危险，才放心踏了进去。
医生头也不抬地盯着电脑：“叫什么名字？”
“叶舟，双性。”
医生从预约列表里找到他，点开，翻看上次的体检报告，眉毛渐渐皱起：“这个结果不太好啊，你......”
医生抬头看清他的脸，稍稍愣了一下，才接着说了下去：“你坐椅子上，我给你讲一讲。”
叶舟坐下，双手不安地攥着包，肩膀缩在一起，微微前倾，好像这样就能从医生那里听来更多信息。
“医生，我、我怎么了？”
“你看，这是你的激素报告，正常范围应该是15－34，你只有0.9。”
“......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这很不正常啊，你才......”医生瞥了眼电脑上的资料，神色更加严肃了，“才二十六岁，怎么会出现腺体萎缩呢？”
叶舟呆住了，红软双唇微微分开，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连半丝声息都没有发出。
“你再看这个，”为了佐证自己的说法，医生又点开另一样检查，“这是你的腺体影像，正常应该有成年人手指那么大，可现在......”
医生手指在图像的灰白色块上移动，手指上方，那个黑色的图像像一颗豌豆。
“腺体萎缩是很严重的双性疾病，会带来脱发、衰老、骨痛等不适，一旦彻底萎缩，还会缩减生命。”
叶舟下意识抚上后颈——两年来，他的脖子总是会阵阵刺痛，最近一个月更是疼得一晚上都睡不着，他实在受不了了，才会来到医院。
“你必须认真对待，知道吗？”医生手指敲了敲桌面，警告道，“再这样下去，你恐怕只有两年好活了。”
“......两年？”叶舟梦呓般喃喃自语，仰起头，那双翠金眼瞳不知所措地望着医生，“我该怎么办？”
医生说：“首先是规律作息，不要熬夜，保持心情愉悦，你资料上是已婚......最近可以增加性生活的频率。”
医生噼里啪啦交代下来一堆，正打算开药，却见叶舟两颊通红，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得放慢动作，投去疑问的一瞥。
“医生，我、我......”青年连脖颈都泛出一层粉色，才从极度的羞耻中挣出一丝小缝，嗫嚅道，“我没有性生活。”
医生一呆，下意识反问：“从来没有过？”
浅粉变成深粉，叶舟盯住桌面，快速点头。
“你就没有想过？”医生不禁追问，“双性人性欲旺盛，结婚五年，你完全没有这方面需求吗？”
闻言，叶舟的眼睛暗了暗，沉默片刻，才勉强涨红着脸点头：“嗯。”
然
', ' ')('而医生已经从他短暂的沉默中得到回答。
他扫视一眼小双性，实在想不通，这样惹人怜惜的美人，会有哪个男人能够忍得住，五年都不碰一下。
到现在，医生也对这样可怜的青年心生怜悯，柔声道：“我给你开点药，回去按时吃。”
“好。”逼供般的问诊已经让叶舟坐立不安，他大大松了口气。
医生还是没忍住，低低地劝了一句：“有机会再尝试一下吧，你还年轻，不要把生命当玩笑。”
叶舟几乎是落荒而逃。
回程的路上，他趴在公交轨道的窗边，看见太阳和江面的倒影融为一体，江水波光闪烁，像撒满了发光的金粉，桥边有小贩推着小吃车，春光正好。
柔和的风吹进车内，吹得他眼睛发酸。
他很快就看不到这么美的景色了。他难过地想。
“砰！砰砰！”
一阵巨响让他骤然回过神，几个小混混正在车里打打闹闹。
他们年级都不大，还有些染了发、戴了耳钉，拽着吊环扶手，悬空晃荡，荡秋千似的去踢同伴，刚才的声响就是他们踢到车厢发出的。
见叶舟看过来，有个小混混以为他不满，恶狠狠道：“看什么看？”
叶舟蹭了蹭眼睛，柔声提醒：“吊环的塑料不平整，小心划到手。”
小混混们：“......关你什么事！”
叶舟没期望会得到感谢，弯唇冲他们笑了笑，转过头，再次看向窗外。
他想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世界上的美好事物上，好让他死的时候不那么遗憾。
可注意力仅仅维持了几秒，很快，他感到一阵不适，浑身皮肤像被挤进一件皮衣里一样透不过气。
叶舟下意识回头，看见一个年轻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那人应该也是混混中的一员，因为他的头发明显烫过，用发胶固定出帅气的造型，左耳打了耳洞，还穿着件骷髅头的大T恤。
他和其他混混年龄相当，瘦而修长，像拔高的竹节，青涩中带着股不羁，叶舟猜他还是高中生，最多刚上大学。
见叶舟发现自己的窥视，年轻人轻轻勾了下嘴角，一只手抓住吊环，几乎看不清动作，下一秒就出现在了叶舟旁边的座位上。
“诶，漂亮小哥，给个微信呗。”他支着下巴，歪了歪头。
其他混混一阵起哄，叶舟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他双手规矩地在膝盖上方攥紧了，结结巴巴道：“我、我已经结、结婚了。”
“结婚了？”
叶舟点头。
年轻人的目光在叶舟脸上滑动，缓慢而放肆，简直像在用眼睛一寸一寸地舔过青年的皮肤。
那种感觉太冒犯了，叶舟很不自在，又有些羞恼，忍不住质问：“你看什么？”
“看你好看啊，”年轻人漫不经心地笑起来，“结婚了我也可以，给个机会呗。”
叶舟被他的厚颜无耻气到了——这是他可以不可以的问题吗？
显然年轻人没有这个自觉，他骤然凑了过去，将一张纸条塞进叶舟包里，邪邪一笑：“我叫连桑，认识一下。”
“.......”
陌生男性的气息近在咫尺，叶舟又羞又恼，整张脸都熟透了。
好在车停了下来，他像找到了救命稻草，气哼哼地瞪了年轻人一眼，拎起包就跑。
等他下了车，就听见车里的小混混们发出一阵哄笑，叶舟才知道，自己只是被当成玩笑戏弄了。
他气得胸口上下起伏：“怎么什么人都有？”
这份气愤并没有持续太久。
家到了。
门口一双男士皮鞋东歪西倒，叶舟发了会儿呆，弯腰，把皮鞋扶正，慢吞吞地在玄关换好拖鞋，放下提包，拖着沉沉的脚步走进屋里，被抽走灵魂的木偶一般。
仿佛这个家是灰色的颜料桶，只要踏入，就会淹没一切鲜亮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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