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桂芳这才意识到此时身在什么场合,赶紧抬手抹眼泪。
“保重,好好保重!”她拍着蒋玉茭的手,语气里倒全是惺惺相惜的怜悯感,之后才过来跟钟聿和梁桢一一握手。
“小钟,好好照顾你妈,她不容易!”何桂芳不清楚钟家的人物关系,以为蒋玉茭是他妈,梁桢想给她改个口,可是看了下场合,还是没张口。
旁边蒋玉茭还在哭个不停,梁桢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平时看似淡然的妇人,哭起来竟然这么令人动容。
”桢桢,你劝劝你婆婆,人死不能复生。“
梁桢也只能点头。
这边陈佳敏已经去献完花回来,跟老太太鞠了一个躬,却跟钟聿握了一个手。
“钟先生,节哀顺变!”
照理她应该喊钟聿姐夫,可从她口里出来的却是“钟先生”,从字面而言这三个字应该会显得生分,可梁桢觉得却未必,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确实这样,她甚至觉得陈佳敏喊“钟先生”三个字的时候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柔,包括与他握手时看向对方的眼神,没了平日的张扬和冷漠,多了几分心疼,好似是真的在为对方感到伤心。
当然,对家属表示关怀和伤心是作为吊唁者的基本素养,或者也是受周围环境影响,毕竟这是灵堂,大部分人的情绪都会受到相关影响,梁桢并没再往深处想。
第278章 告别
“表姐!”跟钟聿握过手的陈佳敏走至梁桢面前,一声“表姐”喊得她头皮猛地抽紧,惊鄂的情绪还没缓得过来,陈佳敏突然伸手一捞,给了梁桢一个结实的拥抱。
她从后面拍着梁桢的肩,“节哀顺变,好好保重!”八个字也是说得极其温柔细腻,旁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两个有多姐妹情深。
拥抱了大概有两三秒,陈佳敏松开手,梁桢在另一种错愕中站直,以审视的目光看了眼陈佳敏,想从她脸上找到一丝演戏的痕迹,然而并没有,此前这一身黑裙的姑娘知书达理,温柔恭良。
梁桢嘴角无意识地扯了下,“谢谢!”
此后陈佳敏又跟钟家余下几个人都一一打了招呼,临走前似还依依不舍地往后看了眼,梁桢意识到她的目光应该是落在钟聿的方向,但不至于啊,她跟钟聿并没什么交情。
“玉茭,刚那女孩子是谁啊?”梁桢听到后边有人问,听声音辨别应该是蒋玉伯的太太。
蒋玉茭已经勉强止住哭声,但还有些抽泣,用纸巾捂在鼻子下方咽了口气,“梁桢娘家那边的人。”
梁桢这才意识过来,陈佳敏跟蒋烨两人之间关系匪浅,而她刚才所表现的所有温柔大方,应该都是做给在场的蒋家人看,包括她离开前回头看的那一眼,眸中的不舍不是对钟聿,而是对钟聿后边站的蒋烨。
追悼会持续至中午,来吊唁的人陆陆续续都离开了,留下的都是钟蒋两家的至亲。
中午有短暂休整时间,午饭就安排在殡仪馆对面的一家餐厅内,步行过去大概五六分钟,只是人在过度悲痛的时候基本没什么食欲,蒋玉茭更是滴水未进,就梁桢让沈阿姨给豆豆喂了午饭,她自己也吃了小半碗饭,倒不是说她不伤心,只是觉得人是铁饭是钢,就算天塌下来她也不会折腾自己。
更何况钟聿从老爷子过世开始就处于一种封闭状态,连话都基本不说,而蒋玉茭像是整个浸泡在眼泪里,以往的冷静果敢全不见了,钟家至此像是垮了一半。
梁桢若再倒下,后面那么多事谁来料理?
而且她还有豆豆,她得为孩子跟钟聿撑住。
午饭之后众人返回殡仪馆。
一点半开始遗体告别会,追悼,默哀,告别,最后盖棺……
棺木要合上去的时候蒋玉茭突然跑过去,整个人趴在上面死死揪住,不让工作人员盖过去,几乎是哭天抢地,哪还有一点点钟老太太平日里的形象,最后没法子,钟泉带了两个保姆上前,硬生生把蒋玉茭从棺木上拽了下来。
她被人拉到旁边,棺木合上,工作人员开始往上钉钉子。
”寿辰,寿辰……”蒋玉茭的嘶叫一声盖过一声,人还要往前冲,却碍于两条手臂都被人死死拽住,挣脱不了,只剩下扯着嗓子喊,喊出来的也全是破音,嗓子早就在这几天轮番的悲痛和痛苦中哑掉,此情此景令周围人都觉得唏嘘,慢慢受了感染,开始跟着一起哭。
梁桢倒没哭,但心脏像是被挤压得喘不过气。
她想起很多年前梁波下葬时的场景,当然,肯定没这么热闹,可封棺的声音却一模一样。
钉子被钉进木头里,一根,两根,三根……清脆的声响在空荡荡的大厅回荡,那种感觉就像凌迟,像是有个大手在一点点地挤压你的心脏,直至捏掉了最后一丝氧气。
“叮————”
这是最后一根了,那边蒋玉茭已经哭得几乎晕死过去,整个人瘫坐在地上,钟盈扶不起来,只能陪着在旁边一起哭。
梁桢转身看了眼身边的男人,他目光空洞,毫无焦距,有那么一瞬,梁桢甚至觉得他的灵魂已经不在身上。
如何在这种场合中做到无动于衷?
棺内躺的是他的父亲啊。
梁桢后知后觉,自钟寿成去世以来,到整个追悼会结束,钟聿似乎连一滴眼泪都没掉。
“钟聿。”
”钟聿?”
老爷子执行火葬,那边棺木已经订上了,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在跟治丧小组斜街接下来的事。
梁桢在底下轻轻拉了下钟聿的袖子,“爸要走了,你是不是该去送他最后一程?”
然而旁边的男人依旧丝毫没反应。
梁桢往下咽口气,喉咙生疼,又开口:“要进焚化炉了,钟聿,你……”然而话还没说完,旁边的人突然扭头就往外走。
梁桢愣了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钟聿已经快要走到门口。
”阿聿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走了?”
旁边有人问,梁桢也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