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闻一声低嗤,从鼻端冲出来的,浅淡而薄凉,“言微,怪我没提醒你,我一向不给人第二次机会。”
有什么东西拉扯着言微的心脏往下坠。
她得到了第二次机会,总该知道珍惜,可是第一次,她没有得到任何惩戒,所以她没有总结出经验教训。
她试图解释:“我不是不想陪你,你知道我的情况,我爸身体不好,走个大半年,万一有什么……”
他打断她:“我不做入赘女婿。”
“……”
是啊,只能她跟他走,站在金字塔顶端睥睨众生的秦怀鹤,怎么可能入赘她家,陪伴她和她爸爸。
那一头低不可闻地笑了下,“言微,好好想一想,世界上聪明漂亮的女人多了,为什么是你给我刮胡子。”
言微干咽一下嗓,声音缥缈如浮尘,“我知道了。”
他不挂,她也没挂。
因为她比保姆还好用,她有一颗暖他的心,从头暖到脚。
如若没有陪伴左右,贴身伺候,他何必选她?
她当有此觉悟。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问:“户口本拿到了吗?”
言微:“拿到了。”
秦怀鹤语气稍稍升温,“今晚带你去和许骏腾他们一起吃饭,他要订婚了,告别单身之夜。”
“我不去了,单身夜不都是你们男的吗,他们也不会带女朋友吧?”
他一惯自我的口气,“不用管他们,我让司机去接你。”
言微洗脸,对镜抹了乳霜,又上了一层隔离,然后偏过头看着眼尾下的那一颗浅色泪痣。
视线慢慢模糊,那颗痣散开,最终化作乌有。
她突然想化个妆。
抹掉了脸上的水,她拿出遮瑕笔,点上那颗泪痣,然后上蜜粉,画眼线,刷睫毛,最后涂上唇彩。
她抿一下唇,镜子里的人眼神稍显空洞,但那张脸光洁无暇。
她不认为自己可以听话一辈子,何不趁着现在试一下。
这颗痣去还是留,只能是她自己决定,别人不能指摘。
那是一个高档会所,入口是大型的植物培育室,虽到了晚秋季节,各色修剪精致的植物肆意繁盛。
秦怀鹤站在入口处,一如既往受众人拥趸。
天气已经很冷了,他依然把西服外套挂在臂弯处,肩宽窄腰大长腿,再加上天生的矜贵气质,太过扎眼了。
他目光追随着言微,唇间轻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待她走近了,才伸出左手。
言微轻轻搭上他手腕,微凉的指头滑到他掌心里。
许骏腾佯装吃惊,“哎呦,这快生了吧?”
言微:“没有,七个多月。”
他啧啧两声:“秦总藏得真好。”
秦怀鹤不甚在意,把西服外套抓在手里,揽上她肩膀,垂首瞧她,“饿了吗?”
言微面色平静,“不饿,在家吃了点。”
走进会所的大包间,言微发现了几个打扮时髦的女人,但是没有肖静宣她们。
对啊,单身狂欢夜,怎么能没有女人呢。
她有些怀疑,所谓的不带女友,是不是不带正牌女友。
因为身旁站着的男人,还有她的大肚子,从进来,其他女人都暗暗打量她。
秦怀鹤沉迷工作,却不喜欢接受采访,除了大型活动会出场,别的都由企划部负责任出面,偶尔和那几个朋友出去玩,他也不喜欢扎在女人堆里。
坊间有一种说法,秦怀鹤是小心行得万年船的优秀典范。
这一次上的是法式菜,前菜法式鹅肝酱,帝皇蟹意式烩饭,主菜香煎比目鱼配指椒酱清汤,还有一个炙烤乳鸽。
分量不大,秦怀鹤动作很快,到最后,擦了嘴扔下叉子,端坐着看她吃。
言微每样都吃一些,到了甜点,她在他的视线下推开了。
她迎着他的目光,说:“我吃不下了。”
秦怀鹤眸光淡淡,一瞬不瞬看着她。
言微并没有躲闪,而是把脸凑过去了些,唇线拉长,“秦怀鹤,今天我去把那颗痣给点了。”
秦怀鹤移开眼,漫不经心“嗯”了声。
长桌那边不知道是什么欢乐,众人起哄,言微目光不自觉就被吸引过去了。
她看不懂是什么热闹,她与这里格格不入,没有一个人与她契合,包括秦怀鹤。
许骏腾和两个男人走过来了。
许是不记得她的名儿,他对她没有称呼,只笑说:“多吃点儿,这么瘦的孕妇,鹤哥不心疼啊。”
言微:“我吃很多了。”
秦怀鹤眉头稍挑,唇边拉了一个淡漠的弧度,“她就这样,言微嘛,言微人轻。”
许骏腾吧唧嘴,“这名字好,好听,还不用减肥!”
几个男人笑了起来。
言微眼底微烫,她耳朵里,秦怀鹤口里的“人轻”,并非不用减肥。
她心口有难以压制,迫切纾解的意念,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我爸妈给我取名,并不是说我人轻,而是言微旨远,言辞轻妙,含意深远的意思。”
几人嬉笑调侃。
“我们鹤哥理解有误。”
“不应该不应该。”
秦怀鹤眼睫耷着,单手压在桌子边缘,指头闲闲揉捏,不置一词。
言微轻轻扯唇,声儿缓慢而清凉,“他不知道不出奇,毕竟没有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