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又有美国同学起身跳舞,还热情地招呼身边的中国同学。中国同学开始还是有点羞涩,不知谁又在话筒里喊了一句:“high起来吧,同学们!谁是今晚最佳,赠送十瓶可乐!let\'sdance!dance起来吧!”
很快越来越多的人离开座位,把凳子挪到一旁,融入了舞池中。
正经而尴尬的学术交流氛围荡然无存,青春动感的荷尔蒙在暗处汹涌。
“你还真会想办法。”梁禾站在旋转灯的开关旁,看着整场气氛随着灯光和音乐的变换而陡变。
秋云笑笑,瞧着这场景,不由想起自己真正的大学生活——浑浑噩噩,虚度光阴——忽然错觉她是不是记错了,眼前的一切才应该是她的大学生活吧,于是没来由的感慨一句:“大学时候的青春真好。”
梁禾转过头,气氛热烈,她的脸上却荡着惆怅,觉得好笑问:“你今年多大?”
“我……”秋云差点就说“24”,嘴张到一半,咧嘴一笑,“年方十八,最美年华。”
“瞧着不像。”
“那像多少?”
“38。”
“说我那么风尘?”
“没那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梁禾想了想,转头回去看着舞池中热闹的人群。光影明灭,投在他脸如同顽皮的光斑精灵。他的侧脸一向好看,眉骨高、鼻子挺、下巴微翘,喉结分明。此刻他的目光没有聚焦,眼睛微虚,双眼皮的褶子更加明显。一明一暗中,他的轮廓如雕像般深刻。
这个侧脸,秋云想,应该可以记得很久很久。
第22章
“hi,guys,youarehere!”有个金发碧眼的忽然姑娘插话进来,一只手亲切地挽住了梁禾的胳膊。秋云认出这就是她们桌的lucy。
梁禾神情一变,耳根居然微微发红。他不动声色地抽出手,很官方地说了声:“hello.”
秋云瞧着梁禾的表情变化,暗笑,二十岁的年轻人,八十岁的老古董。
lucy问:“whatareyoutalkingaboutsomethinginteresting”(你们在聊什么有趣的事儿吗)
梁禾正在组织语言回答,听见旁边秋云流利地用英语回道:“justchatting(随便聊聊)。”
lucy耸了耸肩,像是意外秋云的英语水平,面露赞赏:“canijoin(我能加入吗)”
“sure.”
lucy说比较慢,大概是照顾中方的同学。但背影音乐吵闹,加上英语水平有限,秋云也只能大概懂对方的意思,特别是lucy提到一些艺术家的名字时——她猜应该是吧,她其实是一脸懵逼。但她的表情很到位,“nice~”“really”“ofcourse”几个词用得恰当又到位,配合耸肩、摊手、挑眉等动作,十足的国际外交范儿。
梁禾开始还努力在捕捉lucy的英语单词,渐渐的,lucy纯正的英语变得模糊,耳朵里只剩下秋云的声音——有点软,带着笑意,不算特别正宗,习惯性地带着舌头和牙齿之间的摩擦,偶尔发音生硬,偶尔还被音乐冲淡,但是总是能隐隐约约地被捕捉到,在一片嘈杂中被过滤出来——即便他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他总能听到。
“nakedmodel”秋云忽然笑出声,颇有意味地看向梁禾,“notyet.i'mjustafreshman.youcanaskliang.”
“naked”梁禾觉得这个单词很熟悉。
“对啊,”秋云转头跟他说,“lucy问我们有果体模特速写的课程没,我说我是大一新生,还不知道,要问问已经念完大学的梁老师。”说完,她还夸张地冲他眨眨眼睛。
“em……”梁禾觉得秋云的表情里多少带了点恶作剧的趣味。她应该知道,在美院的课程里,确实还没有果体模特的实物速写。虽然这个时候的中国已经开放很多,果体速写也被当做是一门艺术逐渐被人们接受,但是在a市美院,暂时还没有开设过这样的课程,学生对人体肌肉的认识还局限在临摹阶段。秋云不答,把这个话题抛给梁禾,明显是故意的。梁禾想了想,慢慢说道:“no.butwearetryingto……”
秋云眼睛晶晶亮地看着他,他忽然一下想不起来“打破”这个单词怎么讲,可秋云还是看着他,他索性改了口,把秋云当做翻译:“你跟她说,暂时还没有,但是很快就有了。”
秋云笑嘻嘻地点头,对lucy叽哩哇啦飞速地说了几句。
lucy露出惊讶又开心的表情,上前一步直接给了梁禾一个热情的大拥抱:“really?that'ssogreat!”
秋云在一旁直笑,这一抱,梁禾果然身体僵硬、表情冻结,活像良家妇女遭遇了土肥圆地主的非礼。
“hi,lucy!”又有个金发卷毛的美国帅哥走了过来。
“hi,mike.wearetalkingaboutsomenakedmodel.”lucy做了一个简介。可当mike得知目前美院还没有开设这一门课程时,睁大了眼睛,露出非常讶异的表情,仿佛看到了原始社会的人。
“whatapity!whyohmygod,it'sreallyhappenedinchina”
这样的反应多少有点过头了。但这是事实,秋云只当做老外喜欢演戏,咧了咧嘴,表示遗憾。
“ohmygod!”mike又夸张地耸了耸肩膀,areyoustillinfeudalsociety?unbelievable!”
最后一句大家都听懂了,本来还挺和谐的交谈氛围变得有些微妙。
mike毫无察觉,万恶的资本主义优越感使他神情倨傲,“soi'mwonderingifyouknowaboutpaintingordrawing.doyouknowcanvasorwatercolor?it'shasacenturiesoldhisto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