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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后,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傻气到近乎无礼:「耿霽……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找你啊。」他笑得毫无芥蒂,彷彿不介意那些过往。
这六年,生活圈截然不同的两人,像两颗不同星系的行星,在各自的轨道上运行,未曾交会,也未曾有任一方发出任何形式的联络讯号。
虽然是她要求的,但她总忍不住想,他对她分手后立刻断绝联络的举动应该很心寒吧……
明知这么问很傻,她还是忍不住:「为什么……」你会出现?
「因为,有件事一直困扰我。」
他笑得灿然,她却涌现一股异样感,直觉不该接话,却没忍住:「什么事?」
「我六年前发生一场滑雪意外,因为头部受到撞击有脑震盪,到现在都有部分记忆回想不起来。」他阳光好看的笑笼上阴影。「虽然失去的记忆不影响生活,但这让我很困扰,觉得自己的人生像永远缺一块的拼图。」
他的言下之意使她心下凛然。
他散发的异样感,是因为失忆?
她曾听说分手后他出了严重的滑雪意外,当时除了骨折,还有失忆的状况,知道他并非信口胡诌。
「最近我终于发现,有个叫沉心羿的女生从我的记忆里消失了,所以我决定来找她。」他朝她踏出一小步。
她后退一步。「那你为什么认得我,知道我在这里工作?」
他流露受伤神色。「你知道吗?要认出一个人,记忆并不是必要条件。我用了几种方法,再加上一点运气才找到你。」
她不解地等他解释。
「前阵子不是亚运吗?我在youtube上被推播很多亚奥运的比赛影片,其中一个是你以前奥运出赛的影片。我一看就觉得你好眼熟,问了大学射箭社的学弟,才确定我这个大学时业馀的乙组选手居然认识你这个奥运国手。」说明完,他话锋一转:「学弟告诉我,我们不仅认识,以前交情还蛮不错的?我们之后怎么会失联呢?」
她被他问得语塞。
幸好他没有追问的意思,续道:「至于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只能说我运气真的不错。我先问了以前射箭社的指导教练,他告诉我你刚从高中教练离职,之后的动向,可以找s大的人打听;过没两天,射箭社学弟在群组里转发『射手之翼』要开幕的讯息,我点进官网,看到你居然在教练阵容里。我想起教练的话,就翻出大学时常用的社群帐号,我印象中好友名单里好像有几个s大的人……」他往周少伦的方向一瞥,「我登入,发现阿伦在『射手之翼』快开始试营运时曾丢讯息邀请我来,就敲了他聊聊。阿伦人很好,虽然很久没联络,我又好多事都不记得了,还是把我当成学长尊敬,对我有问必答,还邀我有空来看看。」
这番解释使她哑口。虽然两人失联多年,过往的纪录、与两人共同的联系并未消失。
所以,这六年他未曾联系,不是遵循她的要求、也不是对她心冷,而是……忘了她?
她压下被难以置信的状况搅乱的心绪,故作冷静道:「你找到我了,然后呢?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凝视她的目光变得幽深。「我觉得我有很重要的东西在你这里,我想把它找回来。」
他的宣告使她呼吸一窒。「我不知道你说的东西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语气轻松,眼神却有着不相称的认真。「但我总觉得它对我很重要,没了它我的人生就不完整,你愿意帮我一起找吗?」
他真挚的眼神令她动摇。
当年周边朋友虽然知道他们交情好,他们曾低调交往过的事,却只有孙羽翎知情,口风紧的孙羽翎,甚至对男友周少伦都不曾透露此事。
也就是说,如果他遗忘两人之间的一切,她可以轻易封锁消息,假装这场祕密恋情不曾发生,并且拥有两人过往的唯一解释权。
如果他真的忘了……
等等,沉心羿,这还是太难置信了。
「抱歉,现在射箭场很忙,不是叙旧的时候。」她官腔地答。
「我明白。」他笑,「我只是想,如果我来找你上课,既能运动,如果你愿意,或许也能告诉我一些过去的事?」
「你的体验时段只剩二十分鐘,后面还有别人在排队。」她试图让他放弃疯狂想法。
「别紧张,不是指现在。之后的平日晚上,我会来找你上课。」他笑着往入口处柜檯一指。「今天报名有八折优惠,我刚报完名,跟你打过招呼就要走了。」
「你再说一次?」自称失忆的前男友即将变成她的学员?
「个人射箭课可以指定教练,我指定了你。」见她半信半疑,他从长裤后口袋抽出课程契约,教练那栏写着她的名字,并已由负责报名的同事盖下「已缴费」的确认章。
「虽然你收费比其他教练高,但你的国手资歷傲人、还有四年高中甲组教练经验,专业有价,鐘点费开得合理。」他认同的点点头,扬起淘气笑容。「
', ' ')('还好我动作快,你未来三个月的授课时段还空着,我就全包了。」
「你——」他的笑容令她气结。
因为她更想做教练以外的工作,与孙羽翎讨论后,决定将授课鐘点费订得高一截,在她加入后这一个月的试营运,这种定价策略也成功发挥了引导客人选择其他收费实惠的教练课的功能,没想到劝退了一般客人,却被他包下。
她很快恢復冷静,劝说道:「我们其他的驻场教练也有丰富教学资歷,除非你有进阶的训练需求,不然没必要多花钱指定我。课程契约有七天犹豫期,建议你再考虑一下。」
「你不愿意帮我上课?」他失望地垂下眸,「你们刚开幕,我也想以行动支持老朋友的新事业的……」
如果他报名,确实会帮助衝高射箭课的业绩、她也有额外收入,但他们交往过啊……虽然他表现得像不记得有这回事。
尚未釐清他是否真的失忆前,她要用什么心情面对他、向他诉说他们的过往?
说了真话,最后很难不触及尷尬的分手话题;说了谎话,又得提心吊胆地怕被拆穿。
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深邃眼眸,沉心羿有种预感,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没有最佳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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