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就听萧毓盈抽噎着道了一句“有什么了不起的”,狠狠跺了跺脚,跑走了,她的贴身婢女一声声唤着在后头追。
待人跑远了,碧芜才敢走出来。
银铃银钩对视了一眼,都对方才一幕有些疑惑,但没敢多说。
碧芜无意管这事儿,只当没有瞧见,也嘱咐银铃银钩莫要多嘴,她行在那几个家仆身后,跟了一会儿,便察觉到不对劲,这几个家仆分明是往酌翠轩去的。
待几人在酌翠轩的前院小心翼翼地放下箱子,回首一瞧,才发觉碧芜就在后头。
“二姑娘。”领头的忙上前,指了指这些东西道,“这些都是今晨送来给您的。”
给她的?
碧芜纳罕地蹙了蹙眉,按理说应只是一副玲珑棋具而已,怎会有这么多呢。
那家仆似是看出碧芜的疑惑,命人将箱子展开,将东西一一取出来,堆成堆。
“这五样是长公主殿下送来的,这三样是淑贵妃以六公主的名义送来的。”他手握一张长长的礼单,继续道,“这些,是十三殿下送来的,还有誉王殿下的……”
碧芜扶额,略有些头疼,她算是晓得为何会有这么多的东西了,也明白萧毓盈到底在发什么脾气。
她静静地听着,直到听到“承王”二字时,眉头一挑。
前头几人,她多少能忖出些名目和理由,可承王……
“承王为何要送这些?”她问道。
那家仆想了想,答:“听门房说,承王府的人让我们告诉二姑娘,这是承王殿下补送给二姑娘的见面礼,他本想得了玲珑棋具给姑娘,不曾想没有如愿,希望这些东西姑娘也能喜欢。”
承王想得了玲珑棋具给她?
碧芜在脑中将昨日种种过了一遍,蓦然有种恍然大悟之感。
表面上,誉王赠她玲珑棋具是为了同萧鸿泽换钗子,可碧芜总觉得这事儿说不通。
那支花卉鸾鸟钗算不得多么贵重之物,就算是要送给夏侍妾也没必要让他冒着被怀疑的风险显露真实水平,这法子实在太弯弯绕绕了些。
看来,他应是不希望承王借此拉拢萧鸿泽,这才自己将那锦囊射落。
可想至此,碧芜又觉得不对劲,若是不想被怀疑,他应当直接自己带走才是,为何要送给她呢。
难不成他也想借此拉拢萧鸿泽?
碧芜想得脑袋一阵阵得疼,又走到了死胡同里,心下埋怨那男人还是同从前那样让人看不透。
她索性不再想,瞥了眼堆在地上的东西,对银铃道:“一会儿等国公爷回来,差人去问问,除了那棋具,其余这些东西该如何处置,是否要退回去?”
“是,姑娘。”
碧芜进了内屋,方才坐下,便觉困意渐渐上头,正欲躺在小榻上歇息一番,就见银钩捧着那副棋具进来,搁在了榻桌上。
“姑娘,此物姑娘想置放在何处?”
看着那晶莹剔透的棋盘,碧芜抬手在其上一寸寸拂过,只觉有些恍惚不真实。
前世她心心念念想要碰触的东西,如今就在她的手中,成了她的所有物。
命运还真是离奇!
但,那又如何,她已是不在乎了……
“好生收拾起来,放到库房里去吧。”她阖眼不再去看,淡淡吩咐道。
翌日,才过五更,碧芜便被银铃唤了起来,她眼皮沉若千斤,但还是得支起身子,起来洗漱。
等她收拾齐整赶往栖梧苑时,萧老夫人已然起了身。两人同用了早膳,便出发赶往隆恩寺。
隆恩寺在京郊的昉度山上,是皇家御寺,从来香火旺盛。
萧老夫人此番前去,除却为萧家众人祈福,还是要去还愿的。
路上颠簸,晃晃悠悠得让人眼皮打架,碧芜强忍着,但还是没能敌得过倦意,沉沉睡了过去。
幸得萧老夫人没有察觉到什么,只临到了山脚下,柔声将她唤醒,问她是否昨夜没有睡好,碧芜便顺着答了。
寺庙在半山腰上,并无山路可以直达,碧芜便扶着萧老夫人拾阶而上,走了小半个时辰才抵达山门。
一到隆恩寺,萧老夫人便照例差刘嬷嬷往功德箱中捐了几百两的香火钱,自己领着碧芜往大殿中去了。
大殿中梵音阵阵,香烟袅袅,碧芜在蒲团上跪下,磕了两个头,除了祈愿祖母身体康健,萧家众人平安,心中所想皆是为她腹中孩儿。
这一世她不求旭儿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只求他一生平安喜乐,顺遂无虞。
闭目祈愿间,碧芜就听耳畔突然响起一道柔和的声儿,“贫僧倒是许久不曾见过萧老夫人了。”
她折身看去,便见一身质朴袈裟,神色祥和的老僧。
“方丈大师。”萧老夫人由刘嬷嬷扶着站起身。
“听闻老夫人今日又捐了一大笔香火钱,贫僧替隆恩寺谢过老夫人。”方丈双手合十拜了一拜。
“这笔钱财算不得什么。”萧老夫人拉了拉碧芜,“老身今日是来还愿的,老身失踪十余年的孙女终于回来了,当真是佛祖保佑。”
碧芜冲方丈微微颔首。
“这便是萧二姑娘吧……”
方丈看着碧芜,双眸微眯,眸光忽而深邃起来。
那双阅尽红尘的眼眸似乎能穿透皮囊,将她彻底看穿,也看得碧芜头皮一阵阵发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