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陪君上,我去通知。”朱襄按住子楚的肩膀,道,“当一会儿夏同吧,你能当夏同的时间不多了。”
子楚垂下头,然后悲戚表情消失,表情变得木然:“好。”
朱襄转身离去。嬴小政正等在门外。
他仰头看着舅父脸上的泪痕,问道:“大父去了吗?”
朱襄揉了揉嬴小政的脑袋,道:“去陪陪君上。”
嬴小政双手攥紧,声音压抑道:“好。”
他走进屋内,关上了门。
朱襄又往外走了几步,看到了以蔡泽为首的秦国众臣。
他们都跪坐在庭院中,等着秦王的消息。
等候秦王的死讯。
“君上已经魂归高天。”
朱襄将他们想知道的消息告知了他们,然后悲戚的哭声响起。
朱襄扫了一眼痛哭流涕的众卿大夫,却没有被他们引起悲伤。
“长平君,太子呢?”一宗室问道,“此时太子应该来主持大局。”
朱襄道:“太子和公子政正在为君上送别,给他们一点时间。君上不仅是秦王,也是太子的阿父、公子政的大父。请众公理解。”
那流着泪的宗室脸色一僵,忙闭上嘴,不敢再说话。
而跪在更后面的秦公子面色却变得非常难看,甚至有些愤怒。
朱襄没有理睬那些秦公子,走到华阳王后身边,道:“王后请带着小公子,一同为君上送别吧。”
神情呆滞,脸上没有泪水的华阳王后这才回过神。
她跌跌撞撞爬起来,没有管身旁的公子成蟜,便朝着内里冲去。
在奔跑的时候,华阳王后头上的珠钗落在了地上,还踩到了裙角,差点摔倒。
但爱美的她都顾不上了,就像是顾不上她最爱的孙儿一样。
华阳王后一直没有发出哭声,也没有像其他嫔妃那样撕心裂肺地哭喊。
她动作急切,但十分安静地冲进了内室,仿佛看不出悲伤似的。
大概是看不出悲伤的。
成蟜无所适从地待在原地。
朱襄将成蟜抱起来,道:“和舅父一同去吧。”
成蟜条件反射地抱住这个虽然陌生,但感觉很亲切的人的脖子。
朱襄转身离开时,成蟜的生母露出了松一口气的表情。
长平君对成蟜自称“舅父”,哪怕华阳王后将来失势,自己的儿子的未来应当也是不错的。
如果太子出事,自己的儿子肯定能成为新的太子。
朱襄知道跪着的人心思各异,但他已经没有心情去管这些事。
这些事也不归他管。
这是子楚和政儿哀悼完之后需要操心的事。
他只是将秦王柱在乎的不多的人带到秦王柱床头,让他们与秦王柱告别。
那之后,便是众人对前任秦王的告别了。
“舅父?”成蟜问道,“你就是成蟜的舅父?”
朱襄道:“我是太子的舅父,也是你的舅父。”
成蟜问道:“你和舅母是一家人吗?”
朱襄道:“对,一直照顾你的舅母,是我良人。”
成蟜这才安全放下心,将脑袋放在朱襄的肩膀处。
他又问道:“大父怎么了?什么叫去了?”
朱襄道:“去了就是……”
他顿了顿,不知道怎么对懵懂的小孩解释死亡。
成蟜也没有机会再问了。
朱襄走进了屋,将成蟜放在了地上。
嬴小政走过来,牵起成蟜的手,将成蟜带到秦王柱床前磕头。
因为成蟜养在华阳王后膝下,所以秦王柱和成蟜也很亲近。
成蟜见着秦王柱睡着的模样,似乎明白了什么,咧开嘴哭嚎起来。
嬴小政闭上眼,又有眼泪溢出。
朱襄站在门口,背着光,静静地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