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小政的脸被搓红了,仍旧笑得露出八颗保养良好的牙齿:“就是好笑。”
小成蟜看着太子兄长的脸被揉搓成奇形怪状的模样,咧嘴一笑,被嬴小政瞪了一眼。
小成蟜立刻敏捷地躲到雪姬身后,探出个小脑袋抱怨:“大兄可以笑话舅父,为何成蟜不能笑话大兄?”
朱襄捂住嬴小政想要训斥弟弟的嘴,道:“对,你大兄笑话舅舅,成蟜当然能笑话大兄。对吧?政儿?上梁不正下梁歪,上行下效啊。”
雪姬看够了笑话,在嬴小政恼羞成怒前道:“好了,别笑了。良人,真的不需要我照顾你吗?”
冬日来了。这几年冬季气温年年降低,雪姬管着南秦的织造,冬季正是忙碌的时候。
鄂邑在汉水和长江交汇处,雪姬正要去鄂邑准备冬衣。她要带着农闲的妇人赶制一批棉衣出来,供给北方的秦国将士。
“我就脚背肿了,养几日就好了,哪还需要特意照顾?”朱襄一边继续揉搓嬴小政的脸,一边笑道,“再说了,政儿都这么大了,我也该享受一下政儿的照顾了。”
嬴小政这次没给朱襄抬杠:“舅母,你放心去,有我在。”
小成蟜探头:“还有我!”
朱襄终于揉搓够了,松开嬴小政的脸:“对,还有成蟜。”
嬴小政摸着自己被揉搓疼了的脸,龇牙咧嘴道:“舅父,你轻点,要破皮了。”
朱襄道:“这是对不孝子的惩罚。”
雪姬还是犹豫:“但我不放心。”
朱襄道:“你必须放心。政儿,快向你舅母保证。”
嬴小政拍着胸脯道:“舅母,你不相信舅父,难道还不相信我吗?舅父现在走路不方便,你才更应该放心。现在他总不能到处乱跑,遭遇危险了。”
朱襄:“喂!”
雪姬忍俊不禁:“也对,我该放心了。”
小成蟜虽然不太明白大兄和舅母话里的意思,但也在那当复读机:“对,放心!”
朱襄又想捏嬴小政的脸:“小成蟜完全被你教坏了!”
嬴小政躲开了朱襄的手。一次就够了,舅父还想来几次?得寸进尺!
在朱襄和嬴小政的催促下,雪姬一步三回头离开了吴郡。
她站在船上与良人、孩子告别时想,还在赵国的时候,自己可曾想过会有良人带孩子看家,自己出门做事的一日?
若有人这样对她说,她一定非常不高兴,骂对方不怀好意,想要拆散她的家。
现在她却已经习惯了。
这样的自己,已经与这个世上大部分女子都不同。
但良人和孩子都支持,所以就算与旁人不同,雪姬还是想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雪姬只是当世一个很传统的,将良人和孩子视作一切的女子。以前是,现在也是。
她变得与世间大部分女子不同,只是因为比起在家里等待,这样做才对良人和孩子最有用处。
真的只因为这个理由吗?雪姬坐在船头,托着腮看着船尾的浪花。
她发了一会儿呆,笑着摇摇头,进了船舱避风。
是不是都没什么关系。她和良人、孩子都认为这样很好。
雪姬忙碌的时候,正是朱襄闲下来的时候。
秦昭襄王时,逐渐推行朱襄制定的“农历”;到了秦仁文王时,经由荀子之手,规范了秦国大部分礼仪制度,农历正式成为秦国的官方历法;子楚继位后,秦人已经习惯新的“秦历”,子楚便将秦国一年之始从十月改成正月。
其实在秦昭襄王时,因为中原文化的传入,秦国一年之初就在十月和正月间反复横跳,民间大部分都接受了正月为一年之初。现在秦王子楚终于将这件事确定下来。
他还规定十二月三十一日为除夕,正月初一为元旦。除了边疆,从刑徒到官府都放假两日。
边疆这两日,每个兵卒额外增加一天口粮,以当做庆祝。
秦国从商鞅变法之后,全国都进入卷王状态,恨不得把所有人都压榨到没力气为止。
秦王子楚给全国放假,放假日期还和秦王本身没关系,这假期显然是要让后人也继承下来。
荀子让官方笔杆子开吹,将秦国终于增加了两天官方假日,吹成了秦国摆脱以前恐怖形象,正式踏入战国最“仁”国家行列的里程碑。
从此以后,我大秦王国就是仁义之国了!不服,你也放假啊!
其他国君气得不行,但还真不敢放假。
因为只有在物资丰富的时候,才敢做出让全民脱产放假的事。秦国看着爆满的粮草敢做这种事,其他国家可不行。
不过庶民虽然没有假期,但国君和卿大夫却是可以休息的。
所以其他六国也将这两日,当做了全部贵族的假期。在士人口中,这是和秦国一样的仁义,甚至更仁义。
因为庶人不劳作会饿死,秦王为了彰显自己的仁义,强迫庶人不准劳作两日,这两日不知道会饿死多少人啊。
这根本不是仁义,是残暴!
这样的言论很多,无人反驳。
秦国士人太忙了,没空反驳;秦国庶人如士人们所知道的一样愚昧,根本不知道有这些言论。
他们只是木讷了一年的表情,在这两日变得鲜活,一年比一年琢磨出更多庆祝的“花样”,造就了许多新的“习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