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只是用攻城吓唬一下齐王。但在齐王投降了,他要借机削弱齐国,就只能守住临淄城,等待秦军来援。
此战肯定非常艰难,而且损失惨重了。
李牧忍不住喝了一坛子酒发泄郁闷。
他总觉得,自己如果正经地带领秦军来攻打齐国,都不会这么憋屈和艰难。
在李牧求援的时候,齐国各地封君和郡守得到消息终于回过神,开始四处串联,推举带头人一同攻打临淄,救出齐王。
虽然齐王说不让救,但这时候谁听齐王谁傻。
齐国各路军队浩浩荡荡开往临淄。李牧背着手站在城头,再次连连叹气。
他已经很久没守过城了,心烦。
在李牧向南秦求援的时候,也派了一支骑兵往西回秦,告知秦王齐国的奇葩事,让秦王做决断。
五国因荒年和出兵导致内里防卫空虚,骑兵前行速度很快。
在南秦派出援军的时候,骑兵也见到了就在军中的秦王子楚,将李牧的密信递交给了秦王子楚。
秦王子楚拆开信,看了一会儿,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会儿,再揉了揉眼睛。
他转头对廉颇道:“廉公,李牧在给寡人开玩笑!”
廉颇这里最安全,秦王子楚坐镇劳军的时候就住在廉颇这里。
廉颇骂道:“李牧怎么可能写密信给你开玩笑?给我看看。”
秦王子楚把信递过去。
廉颇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然后茫然抬头:“这是真的?”
送信骑兵脸上似郁闷又似欢喜:“是真的。”
廉颇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李牧一定郁闷极了。”
秦王子楚乐呵呵道:“齐王投降,他郁闷什么?”
廉颇狠狠翻了一个白眼:“齐王投降,齐国可没有降。齐军虽然不修军备,但就是抓几十万头猪也麻烦。现在齐军几乎没有损失,李牧难啰。”
秦王子楚从惊喜中醒来,皱了一下眉头,道:“让李牧返回?”
廉颇道:“如果是我,我肯定返回。这齐国,想拿下就得增兵,但难以增兵;拿下了也难守,和秦国不接壤啊。不过李牧年轻气盛,恐怕不一定肯退兵。”
秦王子楚叹气:“是啊,不接壤。寡人还是给李牧下诏,让他退兵吧。”
廉颇道:“李牧有他自己的想法,他不想投也行,把南边通往秦国的道路打通就行了。”
他让人把地图拿来,给秦王子楚指了指:“现在秦国和齐国中间门就隔了淮水到黄河这一小块地。依照朱襄所言,黄河和淮水入海这一片地方将会是蝗灾重灾区,那里肯定人烟稀少。如果我是李牧,一定会让南秦的军队兵分两路,一路乘船绕行到临淄增援,一路往南攻打楚国从陆地增援。”
秦王子楚看着地图,也看懂了李牧的意图。
他笑道:“李牧是想在寡人把王位传给政儿之前,再让寡人得一国。”
廉颇听到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想起了还在邯郸时的那个“夏同”。
廉颇身为大贵族,不像蔺相如那样对庶人士子和颜悦色。
他原本瞧不起朱襄,也瞧不起朱襄的账房夏同。
但吃人嘴软。他跟着蔺相如在朱襄家吃了几次饭之后,变得勉强能正视朱襄和夏同的才华。
当朱襄、夏同与蔺贽结为好友之后,他也逐渐将这两人视作子侄,琢磨着给这两人找一些晋升途径。
但朱襄和夏同都不肯去前线立功,气得他追着两人打。
那时朱襄和夏同总是会在蔺贽的掩护下麻溜地上树。
朱襄最先爬上树。
夏同身体最弱,动作最不敏捷,总需要朱襄拉住他的手,蔺贽顶住他的屁股,才能勉强爬到树上。
然后蔺贽就在树下和自己绕圈子,借机也往树上爬。
如果蔺贽被自己追上了,朱襄和夏同就会乖乖下树,三人一起被他踢。
他在朱襄家里教三位竖子兵法,比在家里教晚辈快活多了。
廉颇知道夏同就是秦国质子异人后,心里难受了许久,大骂异人骗他。
但在秦国见到夏同,看到夏同小心翼翼的讨好表情时,廉颇心里又软了。
罢了,异人又不是故意的。
异人虽是秦国质子,生活艰难,但也是身份高贵的秦公子。他能与朱襄和蔺贽一样被自己呼来喝去,已经足以见得他对自己的尊敬,自己还不满什么?
夏同成了异人,异人成了子楚,子楚成了太子、成了秦王。廉颇以为夏同会变,但好像想错了。
廉颇对秦王也不知不觉带了些长辈的感情,见不得子楚身体一日比一日衰败。
可他又能如何?
廉颇想起当年蔺相如身体一日比一日衰败的模样。
他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