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君幼子黯然道:“在先父在世时,特意向先王求了附近成为自己的食邑,将这个院子打理得很好。伯父平原君在世的时候,信陵君还在邯郸的时候,都常来这里。”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低沉:“待赵偃继位后,听信谗言收走了这片地方作为王庄……”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毁村……拆屋,唉。”
朱襄靠近秦王政,让气得眼前一黑的外甥靠在他身上。
他伸手轻轻拍着外甥的背,安抚外甥。
“果然如此。”朱襄道,“平阳君在世的时候,一定把这里保护得很好。”
毕竟,平阳君辞世的时候还来见他,还怀念着过去,懊悔没有举荐他。
“好了,别气了,赵王偃都已经死了。”朱襄道。
李牧没把赵王偃救回来,特别愧疚地告知了朱襄,让朱襄在蔺贽面前为他说说好话。
朱襄听得直翻白眼。
古代所谓人棍的记载基本都是“传说”,可信度不高。因为古代没有抗生素,这样大的出血量和伤口,十有八、九会伤口感染死亡。
李牧支支吾吾说不小心多砍了赵王偃几剑,赵王偃真不禁砍,没撑过去。
朱襄就想问,李牧你怎么会认为娇生惯养的赵王偃撑得过去?!
他只能让李牧多写几封道歉的信,然后绕着蔺贽走。
赵王偃曾经想要挖蔺公的墓,让蔺公族人大老远地把祖先从地里挖出来,和牌位一起千里迢迢运到秦国。
挖祖坟的仇恨,值得蔺贽去把赵王偃千刀万剐。这时候还是别去触蔺贽的霉头了。
蔺贽一直试图瞒着他,但朱襄的好外甥不小心说漏了嘴。
朱襄假装没听见,私下找人查了查,然后将这件事闷在心底,没有和蔺贽提起此事。
这种事,越提越气愤,普通的言语安慰不但没用,还会更令人窝火。
只能等赵国国灭,俘虏赵王偃后,别人的安慰对蔺贽才有用。
赵王偃连蔺相如的墓都想挖,就更别说朱襄住过的院子。
他只能希望,村中庶民没有受到太大牵连。
朱襄询问后,平阳君幼子道:“我兄长听说赵偃要迁怒此地庶人后,就将庶人都迁到了平阳,只留我在邯郸。堂兄……就是平原君的长子也有帮忙。”
朱襄松了一口气,对平阳君幼子道谢。
平阳君幼子忙称不敢,这是先父的嘱托,为人子嗣只是照做而已。
朱襄对秦王政道:“要去平阳看看吗?”
秦王政压着嗓音道:“平阳君和平原君一脉可延续一代爵位。”
平阳君幼子赶紧跪地道谢。
他心中庆幸不已。
先父去世之后,家中为是否在赵王偃的厌恶下保护这个村庄的人一事,产生过激烈的争吵。
最终长兄和堂兄决定,既然先父嘱托过保护好蔺公和朱襄的故人,他们就要做到先父的嘱托,以全先父的“义”。
而且从利益上来说,赵国衰败不可避免,秦国统一天下之势也不可阻挡。平原君仁善,他们这样做,将来赵国灭亡的时候,或许能让长平君帮衬一二。
反正赵王偃在继位之后,就对与春平君更亲近,支持春平君继位的平原君、平阳君后人很是厌恶。他们就算再违背一些赵王偃的命令,也无所谓了。
身为宗室,赵王偃除了不让他们出仕,不敢做得太过,他们也就过得拮据些。
他们没想到赵国会这么快灭亡。他们更没想到,秦王居然如此重视那些庶人。
“这里的地虽然荒芜了,但土壤仍旧很肥沃。我们把那些离开的人迁徙回来,把我的封邑改到这里。或者政儿你要把赵王宫改成行宫?”朱襄问道。
秦王政闷声道:“不住赵王宫,晦气。”
朱襄道:“好,晦气。那重建这里吗?”
秦王政道:“当然要重建。舅父的封邑不变,这里改成蔺伯父的封邑。”
朱襄道:“也行,这里本来也属于蔺公的食邑。”
虽然平阳君和平原君后人能多沿袭一代爵位,但食邑肯定不可能还有那么多,应该会改在咸阳附近,好便于监视。
而且对平原君和平阳君后人而言,他们也更希望迁徙到咸阳城附近,这样后代才更好出仕。
朱襄让平阳君的后人先离开,又让侍从守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才把秦王政揽入怀里,轻轻拍打着秦王政的背:“别气了,生气只能折腾自己。”
秦王政不好意思道:“我已经不是小孩,不用舅父哄。”
“政儿当然不是小孩,但任何年龄的人都会生气,和你是不是小孩有什么关系?”朱襄轻抚着秦王政的背,“我们再在这里栽一棵枣树。”
秦王政闷声道:“那也不是原来那棵我的枣树。”
朱襄松开怀抱,对秦王政神秘地笑道:“那可不一定。”
秦王政疑惑道:“树都被砍了,还能重新长回来?”
朱襄道:“我们家的枣树长得特别好,枣子特别甜,所以我分了许多植株送出去。这个村庄大部分枣树都是这棵枣树的孩子。蔺公和廉公家也有我们家的枣树。李牧还带了枣子去雁门郡种,不知道种活没有。我这一路走来,发现村庄有很多枣树,应当就是我们家枣树的孩子。”
秦王政眼睛一亮:“真的?”
朱襄道:“当然是真的。政儿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枣子有多好吃,蔺礼那混球总爱来偷枣子。他都来偷枣子了,怎么会不将枣树子株移栽到他自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