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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闸蟹也品味过后,仙门饭店这一遭可算结束了。
到了门口,萧凉途本想就此别过,突然想起,两人回家的路还是一道的。
华灯初上,京宁的夜晚和白天差别很大,路上的行人并不多,也没个什么汽车经过,本身,这京宁也非大富大贵之人的常驻所。
萧凉途望着眼前之景,忽然想起早些年,他也是同师父南下过的,那时南方还是富饶之所,战火没有波及到醉生梦死的南方,放佛是割裂的时空。
他也想起韩老板说过,许何言也是南方过来的。
“许老板。”
许何言侧脸望向他,轻轻知会了一声。
“许老板之前是在南方?”
“算是吧,家师是从北方逃到南方的,再收了徒,我是他路上捡的。”
许何言说到“路上捡的”之时,语气竟有些可爱,萧凉途不禁唏嘘,到底是这世道变了,无父无母成了喜事,还是这许何言心态良好,云淡风轻。
“我师父自创一派,在南方小有名气,说来,我还未听过萧老板亮嗓。”
萧凉途望了望四周,空无一人,轻咳一声,唱道:
“昔日里有个孟姜女,曾与那范郎送寒衣。
哭倒了长城有万里,留得美名在那万古题。”
声音并不大,萧凉途唱完四句,蓦地耳后有些升温,幸好这夜色深沉,给他心里躲了一劫。
“张良韩信与苏秦,都是安邦定国臣。
淮阴漂母饭韩信,登台拜帅天下闻。”*
许何言接着了,不似台上的娇女状,没了特意提着的嗓子,男性的声音夹杂些没有的醉意,好似不过夜间小声啼唱的夜莺,莫喧了夜的主。
四句漫漫,若不是还在夜间走路,萧凉途想闭着眼,好生欣赏。
“许老板这唱法倒是头一次见,似南似北,师承何处?”
“我不过是从小和师父学着罢了,师父怎么唱我就怎么学,要说这唱法......”许何言若有所思,“萧老板不嫌弃,变叫它胡派吧。”
“胡派?”
“胡言乱语罢了,不是胡派是什么?”
萧凉途又庆幸着是夜色朦胧,不然这表情实在是不好摆。
“到了。”
天上人间客和福香是对门,两人的小院皆在各自茶楼后头,如今在这岔口,也需互道送别,客气一番。
萧凉途回屋后,随明还没睡,对着灯光,故作玄虚地看报纸。萧凉途一巴掌呼他脑门上,把报纸抽走,冷笑道:“识几个字?还在这看报纸?”
“不识字怎么对本,”随明弹了弹衣袖上的灰尘,大爷般地躺在客堂的椅子上,“您老人家满面春风的,和哪个小娘子私会去啦?”
说罢,还翘起二郎腿,哼着白天的曲儿。
萧凉途坐他对面,扣了扣八仙桌,询问道:“今日对战如何?有没有什么想法?”
“柔韧有余,刚劲不足。”
萧凉途冷笑一声,接着问道:“那随师父有何高见?”
“那个许何言除了扮相好点,娘们儿不是娘们儿,爷们儿不是爷们儿,看着就是爷们儿扮娘们儿,一点意思都没有。”
随明收起了二郎腿,也抵到八仙桌前,“要我说啊,他这唱法,多半是自己琢磨的,没啥派别。”
“不中听?”
“中听啊,嗓门好天生的,可我听着就是不讨喜,也没听过哪个大家是这唱法。”
随明又凑近了点,“我感觉他那什么百八十个票友估摸着过几天就是百八十个唱反调的,不信你等着。”
萧凉途心中也有此意,不过不是不赞同许何言的唱法,在这个讲究派别的圈子里,唱法大方向要有,可以自己有点特色,但也不会差到天差地别,许何言自己说自己是“胡派”,那也变相说了自己是没有派别的。这对圈子里老戏迷就是大忌。
“得了,许何言无论师从何派也都比你强,你唱法承我青派,唱的还是过于用力些,许何言比在一些做派上还是比你到位,既然现在许何言就在对面,无事也可乘人不注意,去对面喝喝茶,看看他唱其他的戏码。”
随明昏昏沉沉地点点头。
“还有,晚上别看报了,伤眼睛。”
“知道了,师父。”
随明起身朝萧凉途鞠躬道别,别去了偏院睡去了。
萧凉途将报纸叠叠好,也起身望房间里走,脱衣就寝时还闻着袖口蘸上的大闸蟹味儿,心底不由得发笑。他萧凉途第一次听许何言听戏时,根本没有注意到唱法,若是让他人知道,怕是他萧凉途的名声都要没了。只是,台上的许何言自己演的戏,无需什么旁人,自己一个方寸天地,芬芳难觅。既是美的,也是傲的。
他萧凉途就喜这份美傲。
最后,想着他人的人儿还是和衣睡去,对面相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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