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府大堂内,齐顾和江衍你来我往。
“恭喜江相了。”指的是江家与秦家的婚事。
“多谢。”江衍不咸不淡的道谢。
齐顾是听闻戚静来了江府,后脚便跟了进来,目的很简单,防江衍。
虽说江衍已经在和秦家小姐议亲了,可戚静登临昔日情敌府邸,他可不得看着点么。
“不知大婚的日子可定好了?到时可别忘了给我送请帖。”
“还在商谈,定不会忘记殿下的。”
齐顾端起茶杯点了点头,心想着戚静这么还不出来,他都要没话聊了。
倒是江衍看出他意不在此。
“殿下可是来寻郡主的?”齐顾对戚静的关系,似乎有些过了。
齐顾挑眉,颇有些意外:“安安也在?”
装的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江衍对齐顾的表演视而不见,瞧着他认真的道:“她非是戚玥。”
齐顾勾起的唇角缓缓放下,错开眼神看向堂外:“所以呢?”
江衍对齐顾佯作不在乎的态度非常不满:“离她远一点。”
戚静是戚静,并不是戚玥的替代品。
这样对戚静不公平,对戚玥同样不尊重。
若齐顾对戚玥的感情是可以被人替代的,那这份感情可真脏。
江衍不信齐顾会这样,也不愿意齐顾变成这样。
齐顾威严眯了眯眼转过头来勾起唇角瞧着江衍,问:“你怎么知道,我心悦的不是她?”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如今的戚静。
江衍对上齐顾认真且坚定的眸子,一时间有些恍惚,齐顾说的是真的,他信,可又不信。
当年因戚玥性情大变终日玄衣加身的齐顾,竟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移情别恋,喜欢上了戚静,戚玥的亲侄女。
这是何等的荒谬。
至少在江衍看来,这份感情很荒谬。
这源于他认知里齐顾对戚玥近乎疯狂的情感,如此平淡如水的转变,这真挚的情感竟尽数转移到了戚静身上,这难道不够荒谬么?
可齐顾刚才说起戚静的眼神,与当年看着戚玥的时候一模一样。
江衍不懂。
他等不到那个人,那个人也从来不属于他,他用了七年时间让自己从单恋中解脱出来,虽成效不显,可如今他也是要成亲的人了,他须得对自己未来的家庭负责,这份难言的感情,他会放在心里,永不再触碰。
他终于迈出了这一步。
面对这样的齐顾,江衍能说什么,什么都不能说。
诡异的沉默在丫鬟的到来才被打破。
“小姐送郡主殿下出府了。”
齐顾闻言站起身来,浑身洋溢着一种恋爱的酸腐味,一边挥手一边大步朝外走。
“我走了,有空再来。”
江衍:“……”
他信了齐顾对戚静的感情,可不明白齐顾究竟是怎么做到彻底忘记戚玥,将自己的感情尽数都给了戚静的。
戚静刚坐上马车没走多远,就听见后面马儿哒哒哒追上来的声音。
戚静无奈的叹了口气,一手抚了抚额头,一手摆着让水苏下去。
水苏敲了敲小几上的茶壶,面无表情的下了车。
然后齐顾就上来了。
齐顾笑的一脸灿烂,颇有几分少年时的意气风发,甚是赏心悦目。
“安安今日气色不错。”
戚静敷衍的怼了他一句:“托殿下的福,殿下若是不常出现,我大概气色会更好。”
齐顾唇角的笑意似暖阳,不曾减弱分毫,说出的话更是连宠带哄:“安安瞧着心情不好,可是因为江小姐的事?”
戚静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有些事没必要让齐顾知道。
齐顾见状也不在多说,只是又提起了神仙岛的事:“神仙岛已经多年未出世,此次安安归来,不会是想要安安担起神医的担子吧?”
“我倒是想。”久病成医的戚静某些方面还算精通,但要是正儿八经的给人看病就算了吧。
齐顾也不觉得尴尬,给戚静的茶杯续满,自己也倒了一杯,道:“这月初九是你姑姑的生辰。”
戚静闻言一顿,车厢里的气氛顿时有些古怪。
良久,戚静才开口:“我知道。”
她自己的生辰,怎么会不知道。
“当日可有什么要做的?”齐顾觉得他应该陪着戚静的。
即便是不能正大光明的给她过生辰,也该陪着她。
戚静一抬眼就知道齐顾要干什么,她顿了顿,摸着手里温热的茶杯道:“你替我去皇陵看一看她吧。”
齐顾闻言一愣,放在唇边的茶杯停住,见戚静是很认真的再说,轻轻地嗯了一声,将茶水送进嘴里。
戚静将手里温热的茶放下,加了料的茶水,她可不敢喝。
对于水苏坑齐顾,她是一点意见都没有的。
戚静数着时间,从一侧拿了个靠枕给齐顾,齐顾不明所以的接过,然后眼前一黑,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戚静同情的看着抱着抱枕晕过去的齐顾,默默地朝后面挪了挪。
不到十秒就晕了,看来水苏是真生气了。
到了戚府,戚静下了马车。
“将绥亲王送回去。”
廉江应了声,直接驾着马车去了绥亲王府。
水苏总算解气了,跟在戚静身后进了门。
“小姐,刑部那有动静了。”
戚静脚步不停,显然对这事并不意外:“魏勤这是记吃不记打。”
才从大理寺出来多久,就又要开始作妖了。
水苏点了点头,这承德公府,就属这魏勤脑子不行。
“帮她一把。”
水苏应是。
不用戚静明说,她便知道戚静嘴里的‘她’指的是谁。
很快就到了十月初九。
齐顾心里有些不安,但他答应了戚静今天要去皇陵,不能不去。
而戚静则收拾了一番,带着人出发去太华寺。
因着之前西山山匪的事闹得很大,戚静这次将皇帝赏赐的五个龙鱼卫都带去了。
戚静巳时出发,前脚刚走,后脚皇帝就微服来了戚府。
水苏不在,木香诚惶诚恐的接待了皇帝。
皇帝挥挥手让木香和那正下去,戚府他熟,不用带路。
皇帝背着手走在戚府的小道上,眸子里染尽哀思,一步一步的朝着曦兰阁走去。
曦兰阁一如往日戚玥还在的时候,海棠树依旧枝叶繁茂,各种兰花抽枝长叶,没进院子,就能嗅到清雅的兰花香气。
“猗猗秋兰色,布叶何葱青……”
一道清丽的女声自曦兰阁内传出,音调婉转带着别样的诗意,尾句切平不急不躁,恰似兰草的风骨,又带着几分其花的柔弱。
皇帝迈着脚步缓缓靠近,就见一道清浅的身影背对着他,葱白的手中端着一碗水,另一只手上粘着水珠,五指分开将水滴洒落在背阴处的兰草上,一下一下,极有耐心,仿佛照看的不是花草,而是她精心培育的孩子。
撒完水放下碗,兰苕抽出手帕擦干净手上的水珠,复而又将手帕塞会袖子,眸子里带着欣喜和耐心,抱着一盆含苞欲放的寒兰,小心翼翼的挪去有阳光的地方。
“去晒太阳喽~”
兰苕抱着兰花转身,头顶漏出去的阳光正打在她的发间,由皇帝的角度看去,只觉得兰苕的笑容充满了暖意,眸子里似都带着阳光,周身气质像极了戚玥。
兰苕见有外人在,且穿着不菲,愣了一下便不卑不亢的行礼。
“这位先生好。”复而又好心的提醒:“这里是戚府内院,先生是不是迷路了?”
戚府只有戚静一个主人,外若非女,基本都是在前院接待的。
皇帝见状敛了身上的气势,尽量心平气和的与兰苕说话:“这兰花养的不错。”
兰苕闻言也是笑了,这一笑与刚才沉静的气质又不同了,似是被赋予了灵魂的兰花,透露出几分狡黠和骄傲。
“谢先生夸奖,这都是奴婢分内的事。”
皇帝像是找到了共同话题,也不提自己是不是走错的事,只与兰苕说兰花,兰苕惊讶于皇帝懂得多,也与之攀谈了起来。
戚静这个时候正在往太华寺的路上。
水苏又将几颗药丸放进锦囊递给戚静,看着她在怀中收好,这才放心。
戚静到没有水苏那么紧张:“放松点。”
水苏白了戚静一眼,掀开车帘瞧了瞧四周。
“马上就到半山腰了。”
那里的路地势低矮,一面山坡,是一处埋伏的好地方。
十四骑着马跟在马车四周,越往前手里的剑握的越紧,他与一旁的三七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凝重。
五个人暗自警惕,却并未开口多发一言。
戚静不信任他们,他们自然是知道的。
武堂出来的龙鱼卫,从来没有转让之说。
不是不可以,只是这种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毕竟每一个龙鱼卫皆可以以一敌百,这样的凶器,没有人会选择送出去。
是以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
就像如今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龙鱼卫的归属并未有明确规定。
皇帝将他们从武堂带出来,那么皇帝就是他们要效忠的主子,可这个主子将他们送给了戚静,与他们说戚静日后就是他们的主子,那他们到底是该听新主子的,还是旧主子的?
若两方命令相驳,又当如何?
这些问题戚静问过十四,十四明确的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这不是武堂明确规定的,而是十四自己下的决定。
龙鱼卫从来不做背主之事,前主子将他们送了出去,那么他只能是前主子;日后龙鱼卫的生死,只握在现主子戚静的手中。
可十四却不能保证所有的龙鱼卫都与他想的一样。
戚静那样提防,不是没有道理。
那么这次带他们出来,需也是存了要试探他们的心思。
他们现下要做的,就是誓死保护好戚静。
马车渐渐深入,四周安静的不像话,连个飞鸟都没有。
水苏心跳的飞快,唯一只得庆幸的是戚静没有瞒着她这次的事,能够让她有足够的时间为戚静做准备。
忽然一道箭鸣,似是触发了什么不得了的机关。无数道箭矢破空而来,马车目标太大避无可避。
五个龙鱼卫分工合作,长剑出鞘带着杀伐之气,拦住射向马车的箭矢。
“继续走!”两个龙鱼卫护住马匹,见廉江虽然面色发白,但依旧紧紧地握着马绳,厉声道。
廉江双手上下一挥,伴随着一声“驾!”,马车快速的往前冲去。
埋伏之人又岂容他们就这样跑了,前方斜坡相继落下几颗大石,直接将前路堵死,让他们逃无可逃。
龙鱼卫算着箭矢的密集度,用以推测对方有多少人,一个个虽身陷险境,却依旧从容不迫。
戚静听着外面噼里啪啦的声响,整个人淡定的不可思议。
水苏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可她也不害怕,小姐的局,从来就没出过差错。
眼见着走不了,龙鱼卫也不护着马匹了。
左右不过那么多人,杀光就是了!
龙鱼卫有这样的底气!
箭矢攻击结束,林子里窜出无数蒙面人,手拿大刀气势汹汹。
十四紧了紧手中的长剑,一个跃步冲了上去。
龙鱼卫练的是杀人的本事。
冲上来的人只要对上龙鱼卫,皆是一刀毙命毫无生还的可能。
暗处看着这一切的姚琳咬碎了银牙,在她一侧的人也是咬牙切齿,不过他的咬牙切齿是对姚琳。
“你为什么不说她的护卫这么厉害!”害得他死了多少个兄弟了?!早知道就不接这单生意了!可如今却是退也不能了!
“厉害又如何!你们的人那么多,刀上又都抹了毒,那些人撑不了多久的。”
皇帝赐给戚静五个龙鱼卫的事帝京没有人不知道,龙鱼卫的厉害,也没有人不知道。姚琳可不会小看龙鱼卫,所以事先她便让他们在兵器上涂了毒药,致命毒药难找,可这些毒也不差,过不了多久就会手脚酸软无力,到时还不是得给戚静陪葬。
水苏关注着战局:“他们刀上抹毒了。”
龙鱼卫身上的伤口不是正常的红。
戚静依旧气定神闲。
“不着急。”
也难为龙鱼卫如此尽心,她们坐的马车,除了起初箭矢射来的时候扎上了车壁几个,到如今还没有受到任何一个人的攻击,安稳的很。
“我的人已经死了一半了!”那人气急败坏的道。
姚琳脸色也不怎么好,不过只要一想到过了今日这世上再无戚静此人,便又是一阵畅快。
“之前谈好的价钱,再多加一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