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从前,黎青梦脸上的笑意冷却。
嗯。壁画。
哇,果然!那你可以教我吗?我想了好几天,我想跟你学画画。
黎青梦不关心他为什么突然想学画画,毫不犹豫地回绝。
不好意思,我这阵子很忙,抽不出身。
康嘉年面露失望,又带着希望追问。
一周教我一次呢?
黎青梦没有回答,径直去了对面的小卖部,回来时手上多了两罐旺仔。
她把其中一罐递给康嘉年。
sorry,就当是赔礼吧。
没事康嘉年接过旺仔,在手心里来回翻腾,挤出笑道,我还要谢谢你呢。你是除了我哥之外,第一个不会拿有色眼镜看我的人。连爸妈都免不了嫌弃我,说我一定是投错胎了。因为我对女孩子的一切都很向往,一点都不像个男孩子我说这些,会不会吓到你?
黎青梦一愣,尔后摇头:不会。
她的表情和态度没有任何改变,好像只是听他说了一句今晚天气不错这种无关痛痒的话。
康嘉年莫名鼻子一酸。
他需要的,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肯定就好了。任何异样的流露对他都是一种刺伤。
可这种平静,至今他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人身上获取过。连他哥一开始也是非常震惊。
黎青梦是第一个。
好可惜啊,我真的很想和你学画画康嘉年愈发不舍,但还是调整表情,挥了挥手,那我走啦!拜拜姐姐!我下次再来找你做指甲。
黎青梦捕捉到他转瞬即逝的难过,抓着罐头的手一紧,点了下头。
少年倏忽一转身,就在晚风里跑远了。
黎青梦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反思自己是不是拒绝得太干脆。
虽然眼下焦头烂额确实是客观现实,但也并非完全不能抽出一两个钟的时间来教他。
她内心里,似乎更惧怕和这里的人产生某种过紧的联结。
不然她到现在为止,不会交不到任何一个朋友。
曾经刚搬来这里的头一个月,有个男人突然冲到自己跟前,说要和她认识一下。
适逢碰上她从美甲店里应聘完,那种仿佛开始要扎根于此的窒息感争先恐后冒出来。
因此,她没控制住自己对那人说了重话,让他想都别想,除非他投胎,再世为人。
她掷地有声说,她绝对不会在这里呆很久的。
其实在说给自己听,不然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撑下去。
朝夕之间的生活巨变,就像坐着大摆锤,没有一刻不在晕眩。她必须给自己一个支柱和预期,比方说很快就会停止了,再坚持一下。
今天她虽然没有说任何重话,但却感觉到丝丝后悔。
因为她在康嘉年身上看到了一种很相似的感觉他在拼命地和外界寻找联结。
在康嘉年眼里,她就是那个外界。
她在躲避,他在寻找。两者的表现形式不同,但究其本质是一样的。
他们都不愿受困此地。
所以她刚才毫不犹豫的拒绝,或许正把溺水却在尝试探出水面的少年人,又残忍地按回去了。
*
次日,黎青梦一晚上没睡好觉,白天去完医院,晚上来店里上班时直打哈欠。
索性晚上客人少,只有两个预约的,是那个熟客发廊妹和她朋友。
黎青梦给她修完指甲,问她想做什么款式。
她举棋不定,和她朋友商量:你说男人大红指甲不喜欢,带钻指甲不喜欢,粉嫩指甲也不喜欢,那他到底喜欢什么呀?
她朋友翻白眼道:这不是指甲的问题,就是他不喜欢你。
她朋友和黎青梦这些听的人,都心知肚明这个他大概是指康盂树。
黎青梦甚至想插嘴说,这不是你的问题,而是那个男人的。
但她不会多嘴,只是发着呆等待发廊妹妹指定款式。
然而,那两人聊着聊着,却突然止住了话头,齐齐向门口看去。
黎青梦还在走神,直到身后一股很强的压迫感传来。
她一激灵,回过头,视线顺着一双长腿往上仰,撞见康盂树明亮的眼睛。
发廊妹妹惊呼:阿树?!你是来找我的?
他扬手和她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你介意我打扰你做指甲吗?
她连连摇头:当然不会!
那你的美甲师,我借走五分钟。
说着,他一把拉起黎青梦,在众目睽睽下将人拉到了店外。
*
黎青梦看康盂树和对方打招呼,还以为他真的是来找那位发廊妹妹的。
于是她收回视线,继续走神。
却没想到,自己突然被大力提溜起来,接着被强势地拉了出去。
反应过来后她立刻大力把人甩开,语气非常不善地发作。
你有礼貌吗?你最该问的人是我吧!?
他直接开口就是一句对不起。
黎青梦被堵得语气一噎。
他问:我还你的定金,收到了吧?
我说过不用。
那你不还是收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