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圻,我妈妈的日子不多了……”
栗若的电话打过来,姜云圻听到女人压着喉咙的颤声时,他正在宁雯餐厅里,坐利晓东的对面。
他神色一凝,抓起椅背的外套匆匆起身,提醒了一句:“店已经打烊了。”
话罢,推门大步离开。
利晓东和姜云圻前后脚走出餐厅。
他快步走上姜云圻,忽地问:“小若的电话?”
姜云圻停下脚步,沉声认真说:“希望以后,您不要介入和干涉她的生活。这就是您对她最大的尊重了。”
“云圻。”利晓东笑了下,“你在和我划清界限?”
“这是显而易见的答案。”姜云圻说,“我当然选择站在她的身后。”
夜色浓如墨,雨已经停了,空气潮湿,地面湿漉漉一片。
姜云圻赶到医院时,栗若就茫然站在绿植花坛前,一直在等着他。
姜云圻朝她走过去,栗若微仰头,低喃:“刚刚医生和我说,我妈妈只剩三到六个月了……”
她魂不守舍,一副不知道怎么办的了样子。
姜云圻上前抱了抱她,低问:“带我去看看你妈妈?”
栗若无意识点头,拉着他踏进医院。
就这样,从天黑到天明,姜云圻陪栗若在病房呆了一夜。
凌晨的时候,木雅醒了过来。
她缓缓掀开眼,就看到坐在床边的两个人。栗若趴在床上睡着了,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男士外套,她的身旁,还坐着一个陌生的年轻人。
很英俊的男人,五官出众,气质不凡。
他垂着眼睑在捋栗若颊畔的头发,没有注意到木雅的打量的视线。
姜云圻抬眼,和木雅的目光撞上。
他怔了怔,同她点了下头:“阿姨好。”
木雅笑了笑:“你是?”
“姜云圻,栗若的男朋友。”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木雅一直在打量他,和他低声讲话,仿佛要把姜云圻瞧个问个透彻,直到在心里能得出值得托付一生的答案,才善罢甘休。
末了,她问了一句天下母亲都会问的俗套话:“你能给小若幸福吗?”
姜云圻淡笑:“当然能。”
“我要怎么相信你?”
“我可以向您承诺,我会一直在她身边,永远陪着她,让她往后不再是一个人。”
“诺言这种东西,男人都会说。”
“您相信您的女儿吗?如果相信她的眼光。”姜云圻一字一顿,“我爱她。”
栗若在半醒半昧之间,听到模模糊糊的对话声,她缓缓睁开眼,耳朵恢复听觉时,最后三个字就落入耳膜。
心尖仿佛被蛰了一下,她怔松片刻,趴着不动。
片刻,被木雅识破。
她拍了一下她的头,笑问:“小若,醒了?”
栗若磨磨蹭蹭从床沿直起身,甩了睡麻的手臂,假装没有听到那一句话。
“我可以叫你小圻吗?”
姜云圻点头,栗若便听到木雅又问:“小圻是做什么的?”
“拉小提琴的。”栗若蓦地插话。
姜云圻微愣,很快心领神会,笑着点头:“嗯。”
栗若大概是不想在木雅跟前提到任何和“摇滚”相关的字眼。
木雅随口说:“我能有幸看到你拉小提琴的样子吗?”
姜云圻点头:“当然。”
几天后,姜云圻从家里背来了小提琴。
那一天,在一个天际湛蓝的午后,木雅病房里飘来悠扬的《g弦上的咏叹调》。
窗台开了一半,窗帘随风轻扬,日光洒在男人微垂的眼睑、夹琴的颈间,还有执弓的手上。
栗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木雅忽而轻声问:“我是不是日子不久了?”
语气淡得就像这个安静的午后。
弦乐声戛然而止,姜云圻停了动作。偏头看栗若,她一副慌张模样。
木雅笑着朝他说:“继续拉,小圻。”
栗若这几天一直犹疑不诀,不知如何开口把病情告诉木雅。然而她自己早就猜到了。她鼻子突然发酸,扑到了木雅的床上,搂住她的腰,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
木雅摸了摸她的脑袋,淡声说:“不要哭,小圻还看着呢。”
在此期间,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栗若在病房外看到邓易明和邓嘉伟时,有点恍惚。
前着她有些耳闻,高中毕业没有读书,跟着邓嘉伟单干,去各地建筑地包工。他晒得和邓嘉伟一样黑,栗若一下子没认出他来。
不确定哪个病房,两个人一直在附近走廊来回踱步,被当成了可疑人物,见栗若从病房出来,邓易明硬着头皮迎上来。
尴尬而不自在地笑了下:“栗若,好久不见。”
栗若没有应声,脑袋里发出如临大敌的信号,盯着他沉声问:“……你们来做什么?”
邓易明瞥了眼躲在不远处的墙角的邓嘉伟,难以启齿地讲:“我小叔叔,想见见……你妈妈最后一面。”
栗若沉默片刻,拒绝:“你们回去吧,她不想见你们。”
木雅不想见任何人,不管是邓嘉伟还是利晓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