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传了胤禩。
胤禩看上去精神并不好,像是连着几夜没有睡着,衣着虽然是得体的,却透着一种难言的颓唐。请安的时候也是闷闷的。康熙想起之前胤禩的模样,恍然发现胤禩几乎时时带着的笑意不见了,那种让人觉得贴心和温暖的风度也不见了,整个人像是浸在了冰窖里,不经意透着些死气。
康熙赐了坐,才问道:“这是怎么了?”
胤禩只挨个凳子的边儿,背挺得极直,一副紧张的模样。抿抿嘴,垂首答:“臣获罪思过,心中惶恐。”
胤禩没有多说,康熙却明白了。那日一时意气,诛心之言,想必是让这多心的孩子记到了心里。还真是如胤礽所言,不将这话说开了,只怕胤禩就算是缓过来,心里也始终惦记着这事。胤禩原本是个敢想敢做的,大胆设想,小心实施,原本只是想让他磨一磨性子,能受得了挫折,却不愿他因此折了翼。
“朕那日只是为了逼你,如今朕也明白了,你不愿说,有你不愿说的道理。”康熙难得和颜悦色一回。
胤禩心知,康熙说得并非实情。那样的话,若非心中存了疑虑,又怎会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可胤禩此时并不说破,戏也做得差不多,忙起身要跪下。
康熙却挥挥手,道:“别跪了,快坐吧。朕看你在外面做事的时候大开大合,到了朕跟前却时时提心吊胆的。你小时候可不是这样。”
胤禩露出个腼腆的笑容,答道:“汗阿玛龙威日盛,儿子这也是不得已。”
康熙被恭维得高兴,抚掌笑言:“这倒有几分往日的意思了。”
寒暄之后,便是正题,康熙面色很快沉下来,并没有防着胤禩,将那第一份关于情报网的密报递给胤禩,道:“你看看,有什么想法。”
胤禩恭敬地双手接过,小心展开,一看之下,不禁惊愕至极。这是胤禛的情报网。除了胤禛,胤禩大概是整个宫中对这份密报所写情形最了解的人。这里头是胤禛的家底,虽然不完全,却也将胤禛伏在表面上的棋子近乎全部罗列出来。
胤禩心里不禁暗叫一声好。原本只是想将向太子下毒的事情栽赃给老四,就算没有实证,在康熙心里存个芥蒂,也够老四喝一壶的。却没想到康熙不但查出了阎进的来路,还牵连着将老四的人几乎查了的底掉。这份密报之中的名单,胤禩也不是完全知晓,几乎每一个关键所在,都有一明一暗两线,胤禩却深知,即便是这些钉子都被康熙拔了,他还是有最后一层,真正的底牌。这是密报中没有,胤禩虽然知道他们的存在,却从未窥见踪影的,是老四的基石。
胤禩看得很认真,几乎将每一个名字都生生记了下来,康熙自顾自地批了会儿折子,思忖胤禩看得差不多了,才问道:“怎么?到如今,你还为他隐瞒么?”康熙算是在套话,他其实并不能确认,却用这折子来引胤禩的话头。
胤禩皱了皱眉,不确定康熙不把话说透的原因,只是低声说了句:“胤禩有罪。”说是有罪,却并未跪下,依然坐在凳上,将密报合起来放在膝头。
“老四也确实是个有心机的。”康熙叹了口气,又道:“朕看他这一手,也算是做得高明。你也别瞒了,能让你宁可死也要护着的,也就是救过你的老四了。”
胤禩却摇摇头:“兄弟是几世修得的缘法,无论是谁,胤禩都是如此。胤禩相信,太子也是一样。”
“若是朕查出老四派人谋害太子的实证呢?你与胤礽自小交好,就不想着为他报仇?”
“不是四哥。”胤禩非常肯定地回答,“臣所以不愿告诉汗阿玛,无非便是怕您怀疑四哥。但这件事,臣相信不是四哥做的。”胤禩为胤禛辩驳,倒不是真的发了什么慈悲心。而是他要把维护胤禛的戏一直演下去,演得越逼真,之后胤禛的退路就越少。至少,胤禛是难以将这件事反过来再嫁祸给胤禩的。胤禛要脱罪,要么查清事实的真相,要么便下手栽赃,在将这祸水引出去。
“阎进已经畏罪自杀。”康熙言道。他虽然也觉得事有蹊跷,却想听听胤禩的看法。
“他可能是怕四哥的其他秘密暴露出来,比如,您手里的密报。毕竟原本他面对的只是柯岱,如今却是汗阿玛的人。阎进年纪小,心里头一个秘密藏了太久,遇事害怕,也是有的。”
“这未免牵强。”
胤禩头略微抬起一些,故作沉吟一会儿,才说:“单凭四哥一个埋在毓庆宫的钉子自杀,就判定四哥与二哥被害有关,也有些牵强。”
康熙却并没被说动,心中还是没有打消对老四的疑虑,问道:“那你认为,这事情是谁做的?”
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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