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法治的权威何在?”
“商鞅徙木立信,取信于民,改革乃开,秦国乃强……”
“那法无权威,无法取信于民,还要这法又有何用?”
韩非子被秦枫所驳斥,竟是结结巴巴,口齿不清,难以反驳。
秦枫则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按在桌上,乘胜追击道。
“陛下一言可为法,陛下终究是人,如何能做到完全不庇护自己身边的宠臣,妃嫔,王子皇孙?”
“那么百姓受制于严苛秦法,动辄得咎,朝不保夕,民不聊生……”
“上层仰赖于陛下的庇护,却可以胡作非为,为所欲为……”
“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
秦枫冷冷而笑说道:“即便阁下建议陛下收天下之兵,铸十二铜人于咸阳……”
“岂不是揭竿亦可为旗,削木即可为枪,铸犁便可为剑……”
秦枫当年在文曲星光化成的诸圣殿堂之内,面对韩非子与李思之师荀况,都不卑不亢,没有丝毫的怯场,以“知天命而用之”驳斥荀子的“制天命而用之”的思想,并让荀况心悦而诚服。
此时此刻,面对韩非子,又哪里可能会落在下风?
秦枫的脸上此时已是带着一丝对这场激辩胜券在握的笑意:“难道阁下要建议陛下,不仅要收天下的兵器,还要伐尽天下之青竹,再毁掉天下所有的耕犁不成?”
“阁下博览群书,难道会不知道?”
“天下民意宜疏不宜堵……”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道理吗!”
第1420章 稷下学宫祭酒方云
被秦枫如当头棒喝一般,韩非子只觉得两耳嗡鸣,仿若整个秘牢之内的气息,都朝着自己压了过来。
一时间恍若千夫所指,令他根本喘不过气来。
险些要跌倒在了地上,但他犹自以手撑住桌子的一角,用虚弱的声音说道。
“陛下受命于天,乃是天子,若不是内圣外王,如何能执掌天下神器?”
“你若是以一般升斗小民的看法,根本不可能揣测得出陛下的真实想法!”
秦枫听得这话,却是冷冷笑了起来。
“阁下书中所说,法即是天,天即是天道……”
“法即是天道,陛下不过是天子,该不该遵法守法?”
韩非子被秦枫这样一诘问,竟是愣住了。
“君王无比从小接受严格的教育,尤其是法治的教育……”
“怎么可能轻易打破法律,破坏规矩,你这是此中大谬……”
“而且……”
秦枫未及他说完,已是少有地直接将韩非子的话给打断了。
“既然阁下认为君王绝对会遵法守法,为何不将君王也要守法,列入法律?”
“为何不将‘法不阿贵’,改为‘法不阿贵,亦不阿皇’?”
“为何不将‘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改为‘刑过不避君王,赏善不遗匹夫’?”
“如此一来,如君王遵法守法,则对君王约束之法,有等于无,君王于法网之内,亦如无有所碍……”
“君王若是遵发守法,也许不一定就适合掌握神器……”
“但如果君王屡屡破坏法律,那十有八九不适合掌握神器,则法可代天道责之,斥之,免之,诛之!”
“若一暴虐无道之君,责则改之、斥则悔之、免则去之、诛则尽之……”
“于大秦,于苍生,岂不是消弭了一场大祸?”
“难道非要等到百姓蜂涌,揭竿而起,再来将天子改换,才肯悔过知错吗?”
听得秦枫这大逆不道的话,韩非子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给吞了下去。
“秦枫,你这是疯了吗?”
“即便陛下犯错了,谁来执行法律?你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秦枫却是镇定自若,淡淡笑道:“这便是我让阁下出言为儒生求情的缘故了!”
“应该给天下人以开口的机会……”
“儒生虽然有些迂腐顽固,但大部分皆起于民间,知道民生疾苦,百姓风评……”
秦枫缓缓说道:“阁下文章所写‘名实相符’,要求‘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由此可以推出……”
“‘知屋漏者在檐下,知政失者在草野’,儒生便是在檐下者,在草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