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泪滴砸在我的手腕上,屋外噼里啪啦下起了雨。
潮湿的氛围霎时间压灭了好几盏烛台上的零星之火。
——
我愣愣地。
我见过许多人哭。
陆昭戎也因为我,闹红过几回眼。
不过我还是头一次……直面他的眼泪。
那滴泪砸碎在我手腕上,仿若我正在流血的心被额外重击一拳,气血霎时逆行倒涌。
我难以克制地动了动手指,竟想不由主地去抚他的脸,企图拭去那道由于泪珠在脸上滚过而留下的痕迹。
可惜另一只眼睛看起来也要落泪了,我一时没有想明白先怎样动手,只得僵硬地停住动作。
闷痛感紧接着悄然弥漫,又迅速扩散。铃铛剧烈震动的响声忽然从四面八方缠绕围紧。
他回神般忽然避开我的手,甚至显出无措,小声且迅速道:“抱歉,我失态了。我不是……”
我忍了又忍,打断道:“是我言语过重,对不起,很晚了,你静一静,早些休息吧。错不在你。”
我说完话就起身往外走,为防他追迅速闪出屋内,趁着雨和风能送多远便多远。
直到风雨也送不动了才踉跄几步,就着瓢泼的大雨呕出一口血水,然后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我只能往下弓着身,咳出许多血沫,最后不得不跌在地上减轻一点负担。
缓了一阵,我抬了抬被雨水湿透衣裳而尤其沉重的胳膊,撑着地上的泥水勉强站起来。
模糊雨林里依稀能辨认出这大概是神舍的位置——还好,起码是我熟悉的地方。
不过也可能,我只能跑这么远了。
我找了棵树靠着半坐半躺了一阵,意识有些模糊。
雨滴打在神舍四周的植被叶丛上,听着很急躁,可能因为离夏天不远了。
夏天暖和一些,不像现在这么冷,人心也会相对活泛,街市上会更热闹。
说起来,今年的夏天还是我同昭戎一起要过的第一个夏天。
树下本来不至于会过分淋到雨,我偏头看了看手上的泥,忍不住捻了捻,可惜,雨太大了,没什么好效果。
我闭上眼不做徒劳挣扎,絮絮地想,同陆昭戎来人间的第二年春末夏初,我居然触及到了些,了不得的真相。
于桐……可能是对的。
……
“叮铃!”
我蓦地一惊,心神回拢。
雨珠静悄悄止在半空中,我伸手点了一下,听到清脆嘈杂的铃铛晃动声音。
仿佛欲言又止后无可奈何的轻叹声,从雨幕里不甚清晰地透过来,我靠住背后的树干,偏头看过去。
是于铃。
她很安静,除了一开始的声音把我吵醒,四周都极其安静。
脚尖点踏雨珠的动静没有,脚腕上的铃铛也几乎不晃动,几息间她便站在我跟前。
当然,也可能是我头脑昏沉,没有抓住这些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