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恭想要解甲归田, 这事在他抓到白濯后就已经下定决心了。
武将最忌的,并不是打败仗,不是有那么句话么, 胜败乃兵家常事。
可是, 如果一个武将功劳太大, 到了功高震主的地步,那就不是常事了,而是坏事。
若是到了民间百姓只知道萧长恭, 不知道皇帝, 那萧家就离抄家灭族不远了。
就像萧长恭的父亲, 哪怕丢了甘州城,算是败军之将,但只要皇帝念着他的好, 也能会追封国公。
可若是因为猜忌而被赐死,这辈子都没可能翻案。运气好的, 会在后人的史书上得到一笔哀叹, 运气不好的, 就此湮没在历史长河当中。
因此,尽管萧长恭现在才二十三岁, 远远不到解甲归田的年纪, 但仍旧要请辞。目的就是安皇帝的心。
只不过, 萧长恭想辞, 皇帝却不能让他辞。
刚刚抓回北狄的国主,就要解甲归田,颇有点飞鸟尽、良弓藏的意味,皇帝也是怕被人戳脊梁骨的。哪怕,他这会儿就是想雪藏萧长恭, 也仍要做出一副挽留的姿态。
“长恭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是七老了还是八十了?竟然要解甲归田,亏你想得出来。”
“陛下,臣虽年轻,然而沙场征战十一年,致命伤受过不下五次,大小伤不计其数,身体已是暗伤积累。这一次能替陛下分忧,还能顺利归来,实在托陛下的洪福照料。”
“臣这副身体,怕是再也征战不了。江山代有人才出,我大齐英才济济,陛下也要给他们一个表现机会才是。”
“那也不到解甲归田的程度。不过长恭的身体确实不能大意,这一次我听说穆家那姑娘千里奔驰,就为去见你。甚至还赶上了一场大战,这份情意实属难得。”
一提到婉宁,萧长恭就来了精神,他不能多要功劳了,但是婉宁可以啊。
“陛下既然提起穆姑娘,请恕臣唐突,想为她邀功一二。”
“哦?什么功,说来听听。”
“此次臣能带人深入北狄腹地千里,所仗的就是马匹的耐用性,与北狄人鏖战、追击之时,也是因为马好,才数次从险境中而脱。可我大齐的马,原本不如北狄人,之所以能胜过他们……”
“是因为有马蹄铁是吧?”皇帝接话。
“正是。”
“嗯,长恭说的有理,上次朕也曾说过,若日后这马蹄铁有大用,还会再行封赏,既如此,今日就赏她……半副凤仪,也算朕这个媒人,送你们一份大礼。”
萧长恭大喜,那可是凤仪啊,虽然只有半副,但全天下只有皇后用得了整副的,公主出嫁也不过是半副。皇帝这次的确是大方,太大方了。
“臣代未婚妻谢过陛下。”
很快,德胜拿了圣旨,到了穆府。
圣旨念完,婉宁彻底的懵了。
半副凤仪,她没听错吧?
当然,懵的不只是婉宁,王氏也是跪在那里直愣愣地看着圣旨,说不出话来。
“穆姑娘,接旨啊。”德胜眉眼含笑,看着婉宁震惊的模样。这样子实在太正常了,换谁谁也得懵。
“啊,啊,是,臣女谢陛下隆恩。”
婉宁双手接过,然后机械地站了起来,只不过人还是没反应过来。
凤仪啊,就算只有半副,也只有公主用得,那还得是皇帝宠爱的公主,否则就是普通的皇家仪仗。
像吴采薇出嫁时,别说凤仪了,连皇家仪仗的毛都没摸着。
很快,消息传开,全盛京城的贵女都惊掉了下巴,酸倒了牙。
“这也……太好运了吧?不是,她凭什么啊?就凭她最先向萧长恭下手,然后又看了几本破书,怎么就半副凤仪了?”
铁英兰知道后却是哈哈大笑,“皇帝这次终于英明了一回,婉宁这还没嫁给萧将军呢,就出生入死好几回了,我看半副凤仪一点不多。”
“胡说八道什么?”铁诗文赶紧制止,“皇帝什么时候不英明了。”
铁英兰知道自己失言,吐了下舌头,伸手攀住铁诗文的脖颈,“是,爹教训的是,以后女儿不乱说了。”
“你啊,也是快嫁人的姑娘了,还这么口无遮拦的可不行。”铁诗文本想扯下女儿的手,可是到底没舍得,扯变为了拍。
铁英兰的婚期已定,在九月。很快女儿就不只是他的女儿了,还是别人的妻子了。
“爹,你为什么非要女儿嫁人,让女儿一辈子陪着爹不好么?”
“你想一辈子陪着我,爹却不能一辈子陪着你。等我去找你娘了,你一个人无依无靠的我怎么放心?岑世杰是个不错的,万一爹有个三长两短的,你也有依靠。”
铁英兰伸手捂住铁诗文的嘴,呸呸两声,“不许爹爹胡说。”
“好好,不说,不说。”
萧长恭的请辞虽然以皇帝赐了半副凤仪而告终,但萧长恭可不敢松懈。他也明白皇帝要名,三国时,刘备接个徐州还要三辞呢,因此他这归田之路,还得继续走。
不过,走归走,倒也不急在一时。
眼下最重要的事,是下聘。
之前为了顾及穆鼎的感受,萧长恭只敢过文定,聘礼也没敢送去。后来他想入北狄,更不敢送了,甚至连文定他都后悔下早了。
万一他回不来,不是耽误人家姑娘一辈子?
现在他得胜归来,又立大功,此时下聘,再合适不过。
萧安早在半年前就把聘礼准备妥当了,眼下又觉得不够了,忙里忙外的又在礼单后面添了好多。
到了下聘之日,全城人都在看着镇西侯府的人一箱一箱的往外抬聘礼,一直到打头的人到了穆府,最后一箱的人还没有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