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凤贴在腰下的双手不自觉微颤:“少主要将婆婆的骨灰带给何元山?”
莫三刀没有回避:“嗯。”
玄凤隐忍道:“这恐怕并不是婆婆想要的。”
莫三刀转过头来,夜色里的一双眼平静而坚定。
“她不仅是我师父的妻子,还是我师妹的母亲。”莫三刀的声音很轻,却又带有不容置喙的力度,“我必须把她带回去。”
玄凤蹙紧眉头,话到嘴边,又被生生吞咽回去,山风将她脚边的秋草吹得飒飒作响,漫天的飞絮从头顶飘降下去,两人身后的一堆巉岩底下,碎石滚动,玄凤眸色一凛,猛地转身喝道:“什么人?!”
莫三刀抬头,看清来人时,眉峰一拧。
巉岩后缓缓走来一个年纪二十上下的女子,窈窕身形,清纯面孔,腰间悬挂有一柄长剑,正是水含烟的贴身亲卫——流芳。
玄凤心中警钟大作,握住判官笔的同时,冷峻的目光向流芳身后射去。流芳面色黯然,郁悒地望了莫三刀一眼,方道:“不用看了,只有我一个人。”
玄凤半信半疑,戒备之意丝毫不减:“你来干什么?”
流芳眼底隐约有悔痛之色涌动,哑声道:“婆婆她……真的去了?”
玄凤含恨冷笑:“你也配问吗?”
流芳握紧双拳,眼眶竟开始泛红,纵然夜色浓郁,也难掩那里面闪烁的泪光。玄凤与莫三刀冷眼望着,并不作声,片刻,突然见她低下头一跪在地,双双一惊。
“是我错了……”流芳在夜风里闭紧双眼,“求求你们,救救宫主!”
玄凤见她突然下跪,本要呵斥,可一听“救救宫主”,猛又如鲠在喉,心如刀绞。莫三刀眼底情绪不明,审视半晌,方说道:“你终于肯相信,真正的叛贼另有其人了?”
流芳想起自己先前所见之情景,痛苦地点了点头。
莫三刀无声冷笑:“可你既然现在才来,就应该知道,取得别人的信任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流芳闻言一怔,反应过来后,抬起头道:“我若居心不良,早将你们的藏身地点通报萱娘,何必只身前来!”
夜色里,她一张鹅蛋脸上已是泪痕婆娑,莫三刀贯来见不得这些,移开视线道:“你看呢?”
这话是冲玄凤而去的。
玄凤盯着流芳,眼神又恨又痛,良久竟无法言语。流芳自知他们心怀戒备,只好全盘托出:“我已经查到了萱娘行为不轨的证据,只要你们肯出手相助,我们必能联合全宫姐妹将她除掉,救出宫主,也唯有如此,婆婆黄泉之下……方可安息!”
两人眼皮一跳,莫三刀重又看过来,眸光如隼:“什么证据?”
流芳道:“你们走后,宫主突然晕厥,萱娘命人将她带回摘星台,不准任何人前去探视。我心中起疑,便偷偷潜入了天机台,原本是想查验她的五毒斋,看能不能寻出她给宫主下噬心蛊的蛛丝马迹,谁知……竟在那里看见了一个男人。”
合欢宫中,从无男人,这是整个江湖皆知的秘辛。莫三刀眉间一蹙,脑海里回荡起鬼婆婆临终前交代的话——大敌压境,萱娘若无同谋,绝不敢如此放肆……再看流芳笃定的眼神,面色一狠:“谁?”
流芳蹙紧眉头,一字一顿:“红叶堂堂主,朱宏文。”
莫三刀眼中寒光大盛,玄凤亦心头大跳:“红叶堂的人不是全被杀了吗?!”
早在两个月前,朱宏文便率领三十余名弟子气势汹汹地杀入了不归山,可惜入山还不到两日,便尽数被天机台一网打尽。当时水含烟尚在昏迷之中,鬼婆婆又为求药辗转在外,宫内事务全由萱娘定夺,于是,被天机台捕到的一众红叶堂弟子很快被就地处决,便连那堂主朱宏文也不曾幸免。玄凤亲眼见过他们的尸体,此刻听闻流芳之言,实在难以置信。
“可那个男人的确就是朱宏文,我不会看错!”流芳见玄凤不信,再次说道。
莫三刀冷然道:“你先起来。”
流芳微怔,目光掠过莫三刀手里的寒枝令,颔首道:“多谢护法。”
莫三刀一听“护法”二字,眉头又是一拧,却也懒得计较了,看向玄凤:“你去把白公子叫来。”
玄凤深吸一气,复看一眼流芳,领命离去。
莫三刀把寒枝令收回怀里,向流芳道:“现在宫内还有多少弟子?”
流芳道:“六十三名。”
莫三刀道:“其中有多少是那妖妇的人?”
流芳沉吟少顷,道:“只算天机台弟子的话,是二十八人。”
莫三刀点头,突然道:“你会下蛊吗?”
流芳一震,如实道:“合欢宫中,只有天机台的弟子才会下蛊,我隶属于摘星台,是宫主的贴身婢女兼护卫,武功尚可,但并不懂巫蛊之术。”
莫三刀微微思索,道:“那,你去天机台给我抓个会下蛊的人来吧。”
流芳又是一震。
“既然是投诚,就多少得先表点诚意。”莫三刀的眼睛在暗夜里亮如刚刚磨好的刀,冷得恰到好处,“最好,她也能下噬心蛊。”
流芳听到这里,心内已然震动,当下又一跪在地:“护法放心,定不负您所托!”
莫三刀移开视线:“去吧。”
流芳称“是”,当下折身而去,不消几时,即消失在层层树影之后。
便在她去后不久,先前去地宫内找白彦的玄凤神色不安地赶来,皱眉道:“少主,白公子不见了。”
莫三刀心神一凛。
玄凤瞥了眼他的脸色,眉头锁得更深:“圣女也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无法de完美”灌溉的8瓶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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