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廉月甩开他,没好气道:“叫你吓得。”
他退开了些,点了油灯。
外头守夜的小内侍被动静惊醒了,迷迷糊糊都问姬廉月要什么,公主殿下回头瞥了站在阴影中似笑非笑瞅着自己的霍显,收回目光对内侍淡淡道:“无碍,隔壁的神经病又犯病了。”
小内侍摸摸鼻尖,心想:哦,这是霍将军又来爬墙占便宜了。
等外面安静下来,姬廉月往炭盆那边靠了靠,伸手烤了下火,抬头看着站在那没动弹的霍显——
男人也不知道在外面待了多久,方才下来的时候便是雪落满肩,如今进了屋子里雪消融了,他的肩膀上,头发上都是水痕。
伸手不怎么在意地弹水珠,男人粗鲁的动作叫姬廉月想到了野狗。
他身上穿着夜行服,这他妈还是一条偷鸡摸狗的野狗。
“这么大半夜的,”姬廉月冷眼瞧着他,“上哪做贼去了?”
霍显没说话,低头拍衣服的动作停顿了下,片刻后,抬起头颇为意味深长地看了姬廉月一眼。
姬廉月莫名其妙。
“前些日子,皇上在御书房里曾经发现过一枚被损毁的火器设计图碎片,”男人缓缓道,“经过神机营铸铁师的认证,那碎片正是当初弄丢的、传闻已经被人通敌叛国卖给毛坦族那张。”
“……”
有些惊讶地动了动,姬廉月第一反应就是:那玩意儿还真被陆丰找回来了?
再转念一想,他立刻想到了别的:陆丰也回来了?
霍显就烦姬廉月想到那前任锦衣卫指挥使的模样,不由冷哼一声才缓缓道:“碎片一天一片,接连出现了几日,皇上明白过来这怕不是要用火器设计图,来换取什么东西……如今陆国华一家老小皆被圈禁,火器图找回,陆家那小子恐怕是想要以火器图换取一家活路。”
而观月帝向来不喜欢人与他讨价还价——
皇帝嘛,龙颜大悦,给你什么都行,官复原职也不是不能实现。
但是向来都是,我给你是因为我乐意,但是如果你主动问我要,那便是不识抬举。
更何况还想讨价还价?
那陆丰神不知鬼不觉地回了京城,却不正当述职交还火器图,想必也是觉得这事儿并不是他真的找回设计图就结束那么简单……
当了几年鹰犬首领,朝中没有人比他更懂那些尔虞我诈。
他不敢将手里最后的筹码交给观月帝,他不信任他。
接连几日只交还了设计图的碎片,居然像是鬼魅一般在铁通似的被层层保护的御书房来去自如……
想来这一年他的轻功又进步了不少,胆子也变肥,如今学会了藐视皇权。
观月帝自然不能忍。
奈何本着世界上不会有比死人更靠谱的封嘴,火器设计那些老铁匠在完成了设计图的时候就杀了个干净……在将收到的碎片拼吧拼吧发现好巧不巧正少几块神机营无法复原的关键部位,观月帝那个气啊——
下令让霍显这几日守在御书房,守株待兔。
好巧不巧,今日真叫霍显给逮着了。
两人过了几招,一个要活抓,一个拼了命的要逃,自然是陆丰占了上风。
“你那相好回来了,”霍显用平坦无甚起伏的声音说,“然后又叫他给逃了。”
他抬手揉了揉姬廉月的耳垂。
“皇上要完整的大活人,”他淡淡道,“否则今晚我早砍了他那双腿。”
姬廉月:“被人家跑了就别在这事后马后炮地放狠话了,也不嫌丢人。”
他拍开他的手,别的管不着,知道陆丰平安归来,他实在是非常欢喜……又知道他不仅平安归来还顺手打了霍显的脸,姬廉月简直心花怒放。
然而霍显可不管他一脸心花怒放,抬手捏了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对视上自己那双无甚波澜的双眼:“高兴?”
姬廉月:“陆丰乃我儿时玩伴,一时遭难,如今平安归来,即将洗涮冤屈,我想不到有什么不高兴的理由。”
事情哪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
霍显也不多说,面无表情“哦”了声,转身一屁股在姬廉月的床榻上坐下来,就开始脱鞋。
姬廉月:“???????”
姬廉月:“霍将军,做什么?”
“睡觉,”霍显踢掉了夜行靴,拽了姬廉月擦脸的帕子擦了擦脸,又去擦脚,“谁不知道陆指挥使同公主关系非同一般,万一他想不开要找老情人叙旧……霍某只是换个地方守株待兔,这是办公职,烦请公主殿下配合。”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擦过脚的帕子扔进水盆里。
“那是我的擦脸……啊啊啊霍显!”姬廉月崩溃道,“办个屁公职,你给我滚!!”
霍显眉毛都没抖一下,亲手将窗边炭盆挪开了些,这玩意儿哪怕开窗透气始终还是对身子不好,听说有吸入碳粉过量变傻子的——
小公主本来就不聪明,再变傻可怎么办?
不过是怕冷,有他在还冷什么?
霍显拍了拍枕头:“过来睡,明天还要早朝。”
姬廉月无声地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