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赵云在东莱布下重兵,将他们邀了过去,是为了将他们一举剿灭怎么办?虽说每家的部曲都不少,但毕竟大半是要留守府院,稳住自家的根基,分出来保护赴宴之人去东莱的,定然就不会很多。
而若是不去,又真是孔融之子设宴,蔑视赵云此等示好之举,不也等同于摆明了向他挑衅么?那从袁曹两家数万人的攻势之中抢得青州的五千精兵可不是摆设?
原本一心要等赵云对以孔融为代表的当地势力表个态的世族豪门,一时之间,看着来去如风的送信白马,心绪如潮。
这个时候,这种消息,孔融的家眷究竟是真是假反倒成了他们最后考虑的问题。
重要的是态度!是他们对赵云的态度!
终是到了要表态的时候了。
去,或者不去,这是个问题。
于是,青州境内,几乎所有世族豪门都不谋而合地派出了自家最精锐的部曲,护送着赴宴之人,自四面汇聚成一股巨大的洪流,向东莱涌去。
王妩和云姜给赵云留足了时间搜查城中曹军的踪迹,这才慢慢悠悠地从水路入城,在城门一问,听闻赵云闯入了县府,便也跟着往县府而去。
绕过照壁,进门时,赵云正背对着她们立于堂上,四下围着十几个小吏,与他身后三四名持枪的兵士相对,僵持不下。
他们人数虽少,但个个都是上过战场,在腥风血雨中冲杀出来的精锐之兵,血洗出来的威仪生生逼得一众小吏心里发慌,不由自主地腿肚子打颤。
要不是还有寥寥两三人还有气骨,能和那县丞一样梗着脖子死顶着不退,怕是这一堂的人,早就作鸟兽一哄而逃了。
面对明明吓得脸色发白,却还一脸死硬的县丞,赵云不禁有些头痛。他不过是要借县府之地设宴而已,还打了孔融之子的名义,哪知这年纪不小的迂腐书生,口口声声官威何在,目无朝纲,就是不肯松口。
王妩和云姜进门之时,便正好见到赵云青釭长剑出鞘,剑锋过处,如疾电裂空,摆在堂中的木案骤然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轰然变作了一堆可以直接送进灶间伙房的碎木。
一剑催心,小吏们发出一声惊呼,胆小的已经直接瘫软下来。
王妩向发现她们进来的那几个兵士摇摇头,示意他们不用分心。
“既然于礼不合,县丞大人不妨就当我等为那山贼劫匪,暂借这县府一个月,大人若是不愿相借,我等就只能转而借一借别的东西了。”
那修眉朗目,口气淡得仿佛只是在问人借口水喝,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像足了他口中的“山贼劫匪”,拿着剑比划着叫嚣要钱还是要命。
云姜看得诧异,王妩微微一怔之后却是忍俊不禁。
一个秀才一个兵,本就是有理说不清,这样的对峙,明晃晃的刀剑,远比言辞来得管用。
果然,秋水般的长剑下,那县丞双目死瞪着那剑锋,反反复复就只剩下一句岂有此理,却也是喃喃在口边,哪里还有方才半点的强硬之态。
“既如此,在下就多谢大人慷慨。”赵云归剑入鞘,又点了几个小吏出来,“设宴之事,繁杂多绪,我等初来此地,还要有劳几位多多相助。”
他刚才全未回身细看,而此时所点出来的却正好就是那几个死顶着不退的人。
王妩轻轻一笑,恩威并济,先礼后兵,谁言领兵之将全凭一腔武勇,不懂人心之变?
世族人家一同前来赴宴,无论是充面子也好,自身守卫也好,必定会带足了部曲,这小小黄县之中突然涌入那么多人,免不了要人心浮动,惶惶不安。由当地的县府出面安抚,再好不过。
至于这位黄县的县丞大人,先粗绳一根,捆结实了扔到后院的角落里去。若为官也像他为人这般耿直,让他继续坐在这县府之中也无妨,若非如此,这三面靠海,有盐有鱼有物产的东莱黄县,也正好换一换主事之人。
赵云一个回身,和王妩四目相对,唇角的笑容,犹如清风朗月,好似天塌地陷,都从来不会改变。
“这下你可放心了?”王妩笑吟吟地回头看云姜,意有所指。她本意是让云姜自去拜会那奏曹史的老母亲,赵云既然已经先于她们入城,小小一座黄县,她身边还有张燕手下的两个人随行,来县府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可云姜偏是不放心地要陪她一同来。
想到王妩方才在船上所言,云姜看着赵云的目光不免有些复杂:“来黄县的曹兵呢?”
赵云神色微微一暗,皱了眉向她们摇了摇头,神情凝重:“他们根本没进城。不管他们为何要将我们引来这里,东莱之地林多人少,极易匿藏,还是小心为上。”
王妩眉尖微蹙,回头看了看门外院子里低垂的夜幕,心里不由多生出几分谨慎来,转而向云姜道:“今天天色已经晚了,不如等明天天亮了,我陪你一起去那里。多带些人,权当是保护一下那位老夫人,免得被人惊着了。”
她本来就没想过他们能逮到郭嘉,只是这么一拨曹兵突然间就这么消失在青州之地,犹如骨鲠在喉,多少也令她心里不安,不知郭嘉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阿妩打着主意自强自主是一回事,有时候嘛,最不可控是人心~自己的心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