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自然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公孙瓒虽容不得他,但不可否认,他当初带了寥寥数十人,在不想投靠袁绍的情况下,公孙瓒是最好的选择,更别提还能跟陈匡习古今,研兵阵。若是没有公孙瓒,他赵云纵有一身武艺,也未必能有如今。
也正是因为赵云一直都记着这一点,山林狙杀之后,他对公孙瓒有不解,有失望,有怨愤,甚至若非王妩,他定转身求去,直到另寻明主,领他人之兵,再回青幽两地。
可自始至终,他都没起过半点杀念。
恩怨难数,忠义难清,更有情丝千结,最后俱化作谦恭一礼:“诺。”
将刘夫人让过身前,赵云悄然回头。
阳光如洒,玄黑的嫁衣似有流光遍布,佳人如画。
婚仪始于昏。
青庐帐起于西南,毡席于庐前待展。两个时辰后,黄昏时分,新妇入庐。
王妩和赵云对席而坐,同牢合卺,用匏瓜盛的酒汁蕴了特有的苦涩,喝得王妩直皱眉头,然而放下充作酒盏的匏瓜,却看到赵云早一步饮尽了酒,正望着她笑。
换下白衣,赵云原本就清朗英挺的面容在一身玄黑之下更多了几分锋锐俊逸,玉冠广袖,真真正正的剑眉星目。
“笑什么?”看着眼前那张杀伤力极大的脸,王妩的嘴角也不知不觉翘起来,“这酒都苦死了,很好喝么?”
同甘共苦,又怎会不好喝?
赵云认真地点头,油灯的光线柔和而温暖,在他脸上投出层次分明的暗影。
“哈!”看着一点光亮随着他的动作在他鼻梁上轻闪,王妩不由笑出声来,探过身子,伸手去点赵云的鼻尖。
匏瓜有点大,合卺酒盛得有点多,这从军营里搬来的酒也不似寻常宴席上的米酒那般绵软,再加上王妩大半天没有吃东西,空腹饮酒,很明显感觉到了酒意上涌。若在平时,她定会安安静静地压住那轻微的飘忽感,再慢慢地夹块肉,等酒力消散。
不过现在,王妩的胃里犹如有一团火烧得汹涌澎湃,却看都没看那盘摆在案上,她和赵云只各吃了一口的肉。
小熏薄醉,比较放得开。
当然,无论醉不醉,王妩都绝不会承认其实她很紧张。
“小心……”赵云动作迅捷地探身,拎起险些被王妩碰翻的油灯,另一手轻轻巧巧地捉住王妩伸过来的手指。
“啪”地一声,随着他的动作,一个手掌大小,扁平状的小木盒子从宽大的衣袖里跌了出来。
“什么东西?”这回是王妩手快,凑着木案直接就把那盒子扒拉了过来。
赵云先也是一愣,随即便想了起来,一边放开王妩的手让她坐稳,一边回答道:“曹相方才遣人送来的贺仪,说是不便入内久留,就直接交到我手上。送到前堂的贺仪自有人整理,我也不好插手,就一直带在了身上。”
“什么曹相!什么为了我们才快马到长安要皇帝的诏命,说说好听!这诏命是什么来着?镇军将军?什么品阶?倒是他一步到位成了曹丞相,亏他也好意思!”
自从曹操派去长安的人带回了汉献帝的圣旨之后,王妩就险些把那一副写满字的丝帛摔到曹操脸上,令曹操胸闷不已。
因为这官职固然不高,但却是历史上,赵云在刘备手下所任过的最高官职。直到刘阿斗即位,才有了永昌亭侯的爵位。如今他有意令赵云以此职为起点,本还想讨个好,却哪知王妩又何曾记得清楚历史上赵云有过什么官职!
借着三分酒意,王妩旧事重提,犹自愤愤。
她拿起那木盒子,只觉得轻飘飘的,这时候的金银珠玉都重得很,还没有银票流通,显然里面的东西和她印象中的“贺仪”相距甚远,不由不满地哼了一声:“说什么同门,我结婚他连个份子钱都不拿出来么?”
打开木盒,却发现里面是一卷绢布订成的书册。
“这是什么?”王妩取出那卷绢布抖开来,只见白色的绢上有字有画,还都是一针一线绣上去的,五彩斑斓,配色配得生动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