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处,崔琰平淡开口,语调比之初时自是冷淡几分,“琰不过一介布衣,与那博士更是泛泛之交,琰只得尽力而为,小郎君莫要见怪。”
生怕烦扰大佬们的郭瑾,连忙垂首称是。
瞧着少年诺诺从从之态,崔琰更是笃定心中所想。难为那汝南许劭为这少年评出一“善”字,不曾想,竟是这般阿时趋俗之辈,不堪深交。
如此想着,初见荀彧时的欢喜彻底淡了,崔琰寻了托词,匆匆拢袖作别。
荀彧与崔琰虽算不得莫逆之交,但相识多年,好友的性情总是钻研了通透。瞧着对方飘然远去的身影,荀彧俯身凑近那位若有所思的白衣少年,低声劝慰:“季珪许是对瑾弟有所误解?”
郭瑾闻声,不明所以地抬首与他对视。对面的青年本就文雅持重、惊才风逸,如今眸中盈着泠泠笑意,更是叫人轻易移不开视线。
被美色蛊惑的郭瑾,大脑成功宕机片刻。
荀彧自然抬袖,细心揩去她额角的泥点,郭瑾未及反应,忽闪的眸子就这般直直凝着荀彧。
不自觉便望进少年的眸光水色中,荀彧掩袖干咳,并不继续方才的话题,只握住少年的宽袖,回身向药铺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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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纸工程结束时,已是季冬朔月。郭瑾细细盘算了一下,此时距离最初开工之际,恰满八月。
崔琰自上次一别,便再未登门相聚,回想起荀彧的好言提醒,郭瑾心知对方应是误解了自己的语义,可事已至此,崔琰定是指望不上了。
郭瑾戚戚然倚于廊下,寒风拂面,不由浑身一个激灵,忙拢紧身上的外袍,转身便欲快步回屋。
视线扫过不远处的八角长亭,此刻亭中正有一人抄手而立,儒服单薄、面色无光,不知是否被这阴风糊了脑袋。
体贴解下自己的披风,郭瑾狗腿地凑上前去,斟酌道:“荀兄可是在晨练冥思?”
荀攸闻声来瞧,对面的少年眉眼温敦,荼衣烈烈,明明自己瘦削似柳,仿佛迎风便倒,却又一腔热血地迎上前来,将唯有的外袍借予自己。
倒是……真挚的可爱?
如此想着,荀攸险些轻笑出声,思及平日里艰难立起的人设,又生生将这笑意压下,一时如鲠在喉,分外难熬。
郭瑾自然不知荀攸到底在想些什么,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青年难得有些杂乱的短须。见她离得近了,青年淡淡垂眸,接过她递上的外衣,声音是惯有的深沉。
“攸先谢过小郎君了”。
郭瑾慨然摆手,示意荀攸莫要如此客气,见对方披衣果断欲走,忙紧随两步唤道:“荀兄且慢!”
荀攸疑惑转身,平日里这位郭家小郎虽与叔父交情匪浅,可自己与他并无过多交流,对方今日如此反常地与自己生嗑硬唠,倒是让荀攸诧异非常。
郭瑾顾不得那些许害羞,抓准机会便拱手拜请道:“不知荀兄可有相识的太学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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