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那人统帅兵马的才能相比,贾琮更惧的是其治才之邪,他是做过首都圈市长的人,民畏官以官驭之,趋利则以利诱之,不难。
乱可以安平乱,安于乱以何安?
流民可以屯田安,为赋重而起,可减赋反使其伏。唯独为了功名而反,为利禄而乱的冀州之“乱”,他不知如何平啊。
他不是武帝,敢把冀州的商贾全发配军前,把上至士族门阀,下至乡民期盼的“过路费”,都收回来么?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贾琮念了句韩非子《五蠹》的话,“今儒侠法禁俱在,却皆为一利趋,万恶之源,非儒非侠,非法非禁,乃是功名利禄呀。”
许劭闻声差点乐出来,知道贾刺史遇到了难解的题,却为助其解题毫无兴趣,他本人还要为名办报去呢,又怎会与冀州上下的功名利禄对着干,
“可功名利禄尽操于今上,难不成冀州竟不是天子所有么?”
一声问询传来,凉棚中人讶异间,扭头就见棚外数人在护卫身前停住,拱手而拜,其中三缕细须一人,显是方才扬声之人,潇洒的一晃脑袋,轻浮的冲贾琮挑了挑眉毛:“贾公持天子节而牧冀州,难不成冀州不受节制,反被幽州钱粮制么?”
“淳校尉真是执着。”
贾琮一看棚外来人就头疼,挥手示意护卫放行,几人他全认识,却望着其中一人的淳于琼,明知故问道,“故冀州刺史,欲擅立而谋逆,一干同党鼠遁,其中一鼠,竟发人言,岂不奇哉,可是南阳名士许子远乎?”
许攸闻声差点气死,恨恨一跺脚,唇边老鼠须一抖一抖,瞪眼道:“冀州天下雄资,贾公履冀莫非竟为钱粮忧?攸等不才,甘蹈险地,就是欲助贾公行令两河之冀,以安河北。”
淳于琼,许攸,高干,辛评,荀谌,郭图等人,在洛阳就已频频游说贾琮,欲助贾琮赴冀,一展抱负。
只是贾琮不好忽悠,没理会一干人等,不愿上来就激化矛盾,在河北局势不明的情况下,仅凭道听途说就盲动,乱竖敌。只带了老班底北上,做缓图之念。
淳于琼等人皆是大将军何进,外戚一派的人,与西园军元帅蹇硕和赵忠,宋典等宦官一派,处于高度对立中,不死不休的程度。
实际外戚,宦官与忠臣的区别,就是都说自己是忠臣,说对方是奸臣。
西园军元帅蹇硕麾下,就有袁绍,曹操,淳于琼等人。可三人都是何进外戚一派的人,要杀的就是蹇硕与张让等宦官派。
但是,四世三公的袁绍,曹操,又都是“宦官”。
宦官身后,又站着皇后,也是“外戚”。
除外戚,宦官,不过是争权夺利的借口罢了,就是外戚,宦官的内战。
正掌权的与想掌权的两方,身后各站着一个太后,都说对方是坏蛋,都想把对方杀光。
天子是两派共享的,却都想独占天子,皆认为天子是被对方蒙蔽。
天子实际是懵逼了,两派都不搭理,就玩自己的。
西园军与大将军,外戚与宦官,效忠的都是天子,但都想把对方杀光。
何进名为大将军,但麾下无兵,袁绍就建议何进,外联各地刺史,招外州兵入洛,诛杀宦官。同时,花钱到外地募兵。
何进派部将王匡,鲍信等人前往泰山,扬州等地募兵的同时,帐下袁绍等干将,也分别派出各自的幕友食客,到各州以联地方。
淳于琼就是何进的人,而高干则是袁绍的外甥,其余许攸,辛评,荀谌,郭图等人,属于“名士”物种,各有各的诉求。
颍川多名士,郭图,辛评与荀谌就是颍川人,只不过辛评,荀谌在本地未得征,尚在四处钻营,反是郭图有个“计吏”的差遣。
郭图是阴修在颍川时,提的小吏之一,南阳人阴修任颍川郡太守时,擢功曹钟繇,主簿荀彧,主记掾张礼,贼曹掾杜佑,举孝廉荀攸,计吏郭图为吏,提拔了钟繇、荀彧、荀攸,郭图等一大批小吏。
郭图夹在小吏群中,左看看右看看,深感前景黯淡,升官渺茫,就对吏事不太上心了,而是热衷起了名士勾当,忽悠刺史埋伏天子一类的,万一干成了,一下就名满天下。
南阳名士许攸,就是一介白身,可不耽误上去就要埋伏天子,主废立,名士做派,最喜白衣卿相。
只是被狗日的北方军搅合了,冀州刺史王芬自杀,一众名士狼狈逃亡。
后来风声过去,冀州招贤纳良,既往不咎,愿征辟众名士为官。
冀州有名士应征州郡,就有不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