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禅为司马昭演奏了一曲鼓筝调《鹿鸣》。司马昭莫名听出一些哀婉来。他们喝了很多酒,将烤的喷香兔子□□不经心地吃。说许多闲话——
“说起来,我不敢回蜀皇宫啊……“
“是因为蜀皇宫里死过人呢——”
刘禅用袖子掩口,故意皱着眉头压低声音道。
半夜起来巡夜的太监,最不愿意就是摸黑经过东殿。
明明白日锁好了门窗,到了晚上,居然朝向宗庙那一侧的窗户会自己打开,吱吱呀呀地响。
点灯去看也吓人呢。灯火会突然缩小如豆,照不清附近。
走着走着,就觉得有些不对了。
死去的冤魂还在晚上在那大殿里游荡。不见有人跑过,地板上却突然出现一串串小孩子的脚印。
一边是光脚;一边是鞋印。
如果不小心打翻灯笼,就会发现一个高大的淡淡的红色影子,——是做父亲的那个——披头散发,提着剑,在到处去搜躲起来的儿子女儿们。
太监吓得连滚带爬,咬着舌头啐出一点血,抹在自己额头上辟邪。
他拼命地钻到帷幕后面,瑟瑟发抖,帷幕扬起灰尘,呛得人想咳嗽。可是谁敢做声?
几乎快把自己闷死。
等到那个男人的鬼魂提着剑离开大殿时,太监才喘一口气。
如此同时,听见自己身后也有人在叹息。
”唉……“
太监回头,几乎吓得魂飞魄散——
做母亲的那个女鬼竟然从柱子后面钻地出来,哭哭啼啼,幽幽怨怨,慢慢抬起袖子,问……
“我的手指呢?!“
刘禅陡然加大声音,伸出手来做扑抓状。
”啊啊啊啊——“
听故事的女官们脸色大变,尖叫着抱成一团。
刘禅张牙舞爪伸手作势去抓司马昭的手腕。被司马昭懒洋洋一把逮住。
司马昭把他拖进自己怀里。对那些听鬼故事入迷,而惊魂未卜的侍女翻白眼,龇牙咧嘴。
“都给我退下,烦死人了。”
。
……
刘禅讲鬼故事的本事实在很烂。
配上这张又悲伤又强颜欢笑的脸,就更加让人心里难过。
司马昭低头亲吻刘禅的眼皮,在竹林的叶浪声中,像用嘴唇捕捉一条银色的鱼。
刘禅的脸孔冰凉柔软,这夜游的动物,带着露水的凉,路过人间热闹的宴席,却没有一滴酒能暖和他——他只想回到夜色深处去。
如今,月光与灯火交映在他的容颜上,半暖半寒。
“公嗣。在我看来。你这个人连死都不怕……更不可能怕鬼。”
司马昭捻着刘禅的下巴,皱眉认真道。
“但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你并不希望有谁理解你。同情你。“
刘禅抱住他的手臂,沉默着没有说话。
说中了?
……
他们一同望着夜风吹火把,火光在星夜里颤动摇晃。须臾明亮,须臾又几乎要被风吹得消失在乌黑的油木缝隙里。
司马昭觉得这摇摇欲熄灭的火光很像这乱世,很像刘禅。它们和星辰日月原本都一样,都是光芒,可他们却没有隽永的命运,朝不保夕。
感到莫名的辛酸。——
一道叫做“仁”的火光,在幽暗的乱世中,摇摇晃晃,努力不熄灭。却那么微弱,连身边一寸也照耀不到。
那句话吐露到空气中时,比一片树叶更轻,更真实:
“公嗣,你愿意跟我说一说‘仁之世’吗?”
。
“我……有可能为你做到吗?”
刘禅睁大了眼睛。
他以为自己听错,猛地从司马昭怀里坐起来,看这个男人;却分明从那墨黑星子般的眼眸里,看到坚定的神情——
我想……为你做到。
“唉唉……仁之世,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想啊……子上。”
刘禅闭上眼睛,声音再次发抖起来。
。
《未完待续》
☆、【不思蜀之三】上
01:
司马昭的袖子里藏着刘禅送给他的那枚玉佩。
他悄悄将它握在手掌中慢慢把玩。美玉温柔地贴着皮肤,沾染温度。如同与人相亲的美人——
而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眼前【贾充】胸前佩戴的那块玉佩——
不,司马昭从前以为那是玉佩,如今仔细看来,却发现是绿松石质地。
工匠用黄金绞丝打浇底盘,雕出比头发丝还细的麒麟纹路,将一整块手掌大小的无瑕美石掏成镂空的纹章。精美耀目。
华丽的璎珞上串着红珊瑚珠。
绿松石的表面像蜡一样光滑,佩在胸前,隔着黑色的厚厚衣物,与黄金衣扣磕碰,体会不到丝毫温柔。
司马昭觉得这玉佩与冷冰冰的贾充有难以形容的和谐感。
然而真正回味过来,为什么会这样久久地研究贾充胸口的佩饰,是因为贾充那令人不舒服的压迫感。
……
贾充从汉中回来,忙完交涉,终于单独拜谒司马府。
他一出现,司马昭立刻莫名有种“犯罪被抓”的错觉。这负罪感盘桓于心中,与贾充的对峙突然变成“看你什么时候撑不住,承认错误”的心战——
岂有此理!
坦白从宽,牢底坐穿。
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司马昭梗着脖子:
老子无非是吃了,玩了,睡了,浪了,浪费了,花钱了,威胁人了,滥用权了,
——这算哪门子犯错!(←_←)
……
贾充平静地汇报完工作。这席话他在议事厅里陈述过。不过私下跟司马昭禀告时,会有更多细节。以及更多带着分析的情报——
不同的细节,会让事情呈现完全不同的解读。
简单说来,汉中无事。邓艾也太平了。
当他说完,端起淡米酒品饮,看到司马昭府邸的长廊上,仆人们忙着张灯结彩,歌姬舞姬如云般行来走去,脸上浮现讽刺的微笑。
“今天好热闹啊。”
司马昭悻悻一笑,低头摸着脖子道:
“今晚宴会,难道仆人没有把邀请发给你吗?”
贾充略略抬起眉头:
“【中秋月明,为安乐公搬迁新府而邸举行的小宴】?——”
“我没答复,以为仆人搞错了,没想到竟是真的。”
他们一同起身,走出书房来到厅外;慢慢观看着仆人们忙碌:
摆弄调整桌几,擦拭巨大的屏风。挡风的帷幕选用清水色,在梁柱间垂下一重又一重。有人在小心地摆弄着盆花瓶花。洒水擦地。
闭上眼,能闻到空气中秋鹿调香,从赤金香炉里冉冉吐出。混合着金月桂甜甜的气味——
司马昭伸懒腰,哈欠打完,眼泪涌了出来。
“天下太平了啊。公闾。”
“何不放松肩膀,享受一下呢?”
“对于你最近的娱乐方式,我有所耳闻。子上——”
贾充斜眼看着他,良久,微笑道。
司马昭一怔,他回头望定贾充。等了好久——
没想到对方接下来只是平静地站在原地,一句话都没说。
贾充甚至闭上眼,似乎在享受空气中的甜香味。
“……公闾,今晚不要缺席。”
“好的,子上。”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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