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脩之言在情在理。目下的河内确实是一鼓可下。兖州虽是疲惫,然五六万的大军还是可以抽调出来。河内与陈留不过一河之隔,濮阳此处也有近万军马可以西进合击。”李璋顿了顿,“而璋所担心的,正是这个‘一鼓可下’。”
“子脩有此等想法,濮阳乃至陈留诸公又岂会没有这样的想法。适才子脩所问,璋无法回答。璋只觉得此事并不一般,事有反常必有妖。”
“李校尉所忧虑的是一但主公倾兖州之兵攻打河内,兖州反倒会有覆巢之危?所以放才假借黑手之名,阻止太守出兵?但即便濮阳不出一兵一卒,以主公手下大军加之匈奴从旁协助,也足以攻取河内。又何以李校尉在此事上如此谨慎?”
李璋此时无法和曹昂解释,正是因为在后来曹操夺取了河内之地。才进一步激化了和袁绍之间的矛盾,最终引发了决定北方大局的官渡之战。此时不过是兴平二年(公元194年),离历史上发生官渡之战的建安五年(公元200年)还有足足六年时间。
在此时曹操和袁绍还是维持的表面友好的,甚至在吕布占据濮阳,曹操作战不力的时候,袁绍还曾施以援手。
此时过早的吞并河内,不止会让袁绍感到不适。河内之地还接连着关中和河套,一个是西北军的李榷郭汜的流氓巢穴,一个是匈奴人的土匪老窝。和这样两样的货色做邻居,加上袁绍,可以说是三面环敌。在羽翼未丰的情况下,过早将自己置于这样一个风口浪尖,并不是一个奉行猥琐发育的政治家应该做的事。更何况这濮阳城就在黎阳附近,历史上官渡之战发起之时,袁绍便是进驻黎阳,与曹操隔河对峙。毫无疑问,一旦和袁绍撕破脸,这濮阳城便处于一个被泰山压顶的风险位置。
当然,此时的袁绍也并非六年后哪个雄踞河北四州之地的北方霸主。李璋也不能保证说曹操此时若攻取了河内,袁绍便会立刻跳出来。正因如此,这便形成了许多可能。这些可能,也就成了李璋最大的担忧。
“子脩,进取河内乃大事。非我一人所能决断,也绝非我一人所能阻止。目下所言濮阳城内的幕后之人,李璋也是猜测之中。绝非嘘声恐吓,用来影响兖州诸公的决策。璋之所以请子脩来助我,一方面也是因为子脩乃主公之子,可以替我证明在这些事情上,李璋并未存有私心,的确是为了濮阳乃至兖州百万生民着想。”
曹昂点了点头“李校尉放心,昂万般相信校尉一心为了主公基业,绝无二心。日后若有人疑校尉有二心,昂必挺身而出,绝不能叫人冤屈了好人。”
李璋回头遥望着濮阳城,此刻太阳已经没入了西方。因为宵禁令,入夜后关闭城门,人皆不得出入或在街道上逗留,濮阳城显得有些寂静和黑暗。
城外的田地边却燃起了堆堆篝火,将夜空照得发亮。
火堆上不停传来噼啪的燃爆之声,那是蝗虫飞扑到火堆里被点着,烤裂肢体的声响。
许多生物都有趋光性,会受到光线及热源刺激而往源头处靠近。蝗虫也不例外,在白天尚可以分派人手保护农田驱赶扑杀。到了夜里,受光线影响,人手驱赶扑杀的效率很低。毕竟现在的麦子也已经差不多要熟了,拿个棍子跑到田里乱舞一通,一堆大脚四下里乱踩,恐怕损坏的麦子不比被蝗虫啃坏的少。
李璋便想到飞蛾会扑火,也许蝗虫也会。燃起的堆堆篝火,不但可以照亮附近田野,让青壮还可以有一些可见度去驱赶田里的蝗虫。更多的却是吸引了一堆又一堆的蝗虫,跟无头苍蝇似得往那些火堆里撞过去。
李璋没有回到流民营的军帐里去,只在这附近田地里,呆呆的看着火堆,看着一只又一只的蝗虫在火堆里化作飞灰。
曹昂此时也陪坐在他身边,一声不吭的看着那似乎无穷无尽的虫子,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五十八章黑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