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大少爷一病,夫人铁定第一个赶来,有时还会亲自照料少爷的药汤。这会是怎么了,现在还不来。”
“我听夫人院子里的寿嫂说,大少爷和夫人大吵了一架,夫人被大少爷骂得站都站不稳。”
“你是不是听岔了?站不稳的不该是大少爷吗。况且夫人和大少爷母慈子孝的,为何会大吵?”
“那当然是为了少君啊。婆媳关系本来就是千古难题,我大嫂和我娘亲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吵得我哥哥一个头两个大……”
林清羽推开药房的门,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汤药煮沸冒泡的咕咚之声。
林清羽无视几个小丫鬟诚惶诚恐的表情,径直走到灶台前,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回去之后,林清羽叫来欢瞳,吩咐道:“你去一趟梁氏的院子,去把这个月的账本要来。”
欢瞳不解:“少爷,你要账本干嘛?”
“替她分忧。”
陆晚丞发病的消息传进梁氏耳中,梁氏郁结了几日的胸口总算舒坦了些。刘嬷嬷幸灾乐祸道:“这是报应啊夫人。当日大少爷那么对您,是老天爷都看不过去,要惩罚他那个不孝子!”
梁氏回想起当日种种,仍心有余悸:“罢了,既然林氏救不了他,那便随他去吧。”
这时,婢女来禀,说蓝风阁的欢瞳来了。
“林氏的陪嫁小厮?”梁氏眉头皱得死紧,“他来干什么。”
“他是来拿这个月账本的,说少君要为夫人分忧。”
梁氏闻言,胸口起伏:“他真这么说?”
“夫人您听见了吧?”刘嬷嬷恨得牙痒痒,“现在不是您说罢了便能罢了的。少君明摆着要从您手里夺权,您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啊!”
梁氏烦躁道:“可我能怎么办!当初我确实说了要让林氏掌家,谁曾想到林氏还真有几分本事。”
刘嬷嬷眼珠转了转,挥退下人,凑到梁氏耳边道:“不如这样……”
“不成。”梁氏沉声道,“陆晚丞已经警告了我,我担心他知道了会……”
“小侯爷现下不是病着么,能不能熬过去都不好说。再说了,您忘了二小姐的话了?只要理在您这边,侯爷就会向着您,您没什么可怕的。”
见梁氏依旧犹疑不决,刘嬷嬷又道:“您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二小姐和三少爷考虑啊。难不成,真的要让一个寡夫掌侯府的家?”
“念桃,乔松……”梁氏默念着一双儿女的名字,定下了神,“刘嬷嬷,你把账本送去蓝风阁罢。”
刘嬷嬷遂喜笑颜开:“奴婢这便去。”
林清羽拿到账本后,叫来张世全,劳烦他仔细看看有无不妥。张世全看过之后,道:“单有两个月的账本,张某不敢妄下定论。若能有三四个月的账,应该能看出一些端倪。”
林清羽便让欢瞳把这个月的账本送了回去,再把前几月的账本要过来。
陆晚丞昏睡的第三日,总算有了退热的迹象,但人还没有清醒,这段日子好不容易养回来的气血也被耗了个干净。他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眸紧闭,病骨支离,宛若风中残烛,着实让人……让在意他的人,揪心不已。
花露喂陆晚丞喝下汤药。陆晚丞眉间紧了紧,似在梦中也不忘嫌弃药苦,还吐了一些出来。花露手忙脚乱地想拿帕子去擦。林清羽从她手中拿过药碗:“我来。”
林清羽舀起一匙,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还未来得及凑到陆晚丞嘴边,就听见外头传来叫凤芹的声音:“少君,夫人请您去她那一趟。”
林清羽一顿,将药碗还给花露:“你接着喂。”
林清羽来到前堂。梁氏依旧坐在她主母的位置上,刘嬷嬷守在一侧,还有一个面生的中年男子站在堂中,满面的愁容。
梁氏假惺惺问道:“晚丞的病可有好些?”
林清羽道:“夫人有事直说即可。”
梁氏脸上有些挂不住:“这位是侯府的账房先生,王管事。”
王管事躬身行礼:“见过少君。”
“事情是这样的。王管事发现从蓝风阁送回的账本,少了一页。”梁氏顿了顿,“还是事关最重要京城酒楼收支的一页。”
王管事哽咽道:“这么重要的账本居然出了这么大的疏漏,小人恨不能以死谢罪啊!”
……好吵。
这些人还真是不会消停,与其和他们周旋,不如直接用毒让他们安分。林清羽道:“我劝你三思。”
王管事茫然道:“三思什么?”
“以死谢罪。”林清羽哂道,“当然,你若执意要死,我也不拦。”
王管事懵了,他只是说说,哪能真的为了一页账本去死。王管事求助地看向梁氏和刘嬷嬷。刘嬷嬷宽声安慰道:“王管事快别这么说,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把账本送来时,账本分明是完好无缺的,夫人可以为你作证。是欢瞳将账本送回来,里头才少了一页的。”
林清羽静静地看着他们演戏。
梁氏被他看得心里发虚,笑道:“清羽,你才管家,有所疏漏是在所难免的,下次注意便是。只是那缺了的账本还是得找回来的,否则账就要乱了。不如你先回蓝风阁找找?”
林清羽颔首:“可以。”
林清羽回到蓝风阁,在屋外听见一阵欢声笑语,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禁冷笑。
一醒来就能和丫鬟们说笑,某人命还挺硬。
他一进屋,便对上了陆晚丞的视线,好像陆晚丞一直在看着门口似的。
陆晚丞咳了两声,喑哑着嗓子,道:“回来了?”
“嗯。你感觉如何?”
“感觉就是,我病了,我活过来了。我又病了,我又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