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松子正要上前敲门,就听见里头传来一个绝望又疯狂的声音:
“我为了你连江山都丢了,在这个鬼地方困了两年,只为了能见你一面,你却连个正眼都不肯给我!这也就罢了,你还想走?你又要去哪里——沈淮识,你究竟当我是什么?一条替你看家的狗么!”
林清羽和江醒对视一眼,脸上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
“别说了,”沈淮识平静道,“有人来了。”
话落,宅内便安静了下来。不多时,门被打开,沈淮识看见几人,丝毫不觉惊讶:“属下参见皇上,丞相大人。”
林清羽问:“你为何知道是我们?”
沈淮识道:“皇上马车的齿轮声响和旁的马车不同——皇上,林相,里面请。”
两人走进院子,除了沈淮识没见到旁人。沈淮识将他们请入厅中,沏了一壶茶,道:“此处只有粗茶,林相可能会喝不惯。”
林清羽接过茶盏,拿着盖子过了过:“方才,我听见有人说你要走。你要去哪里?”
江醒随口一说:“还能去哪,他想回西北。”
沈淮识抿了抿唇:“顾大将军走后,武将军奉命镇守西北。我回去应该能帮上他。”
林清羽若有所思:“我本想让你重建天狱门,但你若执意要走……”
沈淮识愕然:“……重建天狱门?”
“谢敏和天机营虽说只效忠天子一人,但有奚容宫变一事在先,我始终信不过他们。我希望天狱门重建后能与之抗衡,甚至取而代之。”
江醒玩笑道:“重铸天狱荣光,你辈义不容辞。”
林清羽说的突然,沈淮识未做好准备。他想了想,迟疑道:“皇上,林相,可否容属下考虑几日?”
“当然可以。你想走还是想留,由你自己决定。”林清羽意有所指,“不必为任何人考虑。”
江醒道:“对了,我们此次前来,还有一事要拜托你。”
顾扶洲忌辰那日,宫里请了长生寺的高僧为顾扶洲诵经祈福,以慰亡灵。吴战,武国公,沈淮识,李潺等人得到太后允准,一同来到太庙为顾扶洲观礼焚香。
林清羽是顾扶洲的妻子,又是他唯一的家人,这么重要的日子却因病无法前来。事后,李潺提议他们几人一同去将军府看望丞相。他一人去,林相应该不会见他,但这么多心腹一起,林相或许会给些面子。
沈淮识抬头看着漫天飞扬的小雪,沉声道:“一年前的今日,大将军也是在这样一个雪天……”
几人皆心情沉重,相顾无言。
沈淮识又道:“昨日,我又梦见了将军。将军问起林相,问他这一年过得好不好。他不想看到林相为他思念成疾,孤独终老。”
吴战一激动,胡乱指着自己道:“我,我也梦见了!将军要我们打到西夏国都去,拿西夏王的舌头炒肉下酒喝!”
沈淮识说完提前准备的话术,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踌躇片刻,他道:“呃……我的梦境很真实,像是托梦。”
“我的梦更真实。”吴战一个大男人又红了眼眶,“一定是将军回来看我了……”
武国公似乎觉得沈淮识的梦更像是托梦,道:“一年了,林相孝期已过,我等也该完成扶洲的遗愿了。”
第117章
沈淮识等人来到将军府,正好看见一辆轿辇在将军府门口落下,也不知是朝中哪位官员和他们想到一处了,在顾大将军忌日登门拜访。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从轿子里走了出来,身上穿着三品文官官服。吴战和武国公常年待在京城,竟未见过此人。李潺向他们介绍:“此人是梁州刺史,钱锡元,奉丞相之命进京述职,刚到京城不过两日。”
钱锡元看到他们,脸上堆起了笑:“原来是李大人和几位将军。你们也是来向丞相大人问安的?”
几人寒暄着,沈淮识看到钱锡元身后跟着一个身形高大,面容硬朗的男子,不由地一愣。其他人似乎都没注意到该男子。不多时,袁寅得了林清羽的同意,将几人连带着钱锡元一同请入府中。
那男子想跟着钱锡元入府,被袁寅拦下:“丞相只请了几位大人,其余人等,请在府外等候。”
钱锡元忙上前,在袁寅耳边低语了几句。袁寅的表情僵了僵,看钱锡元的眼神多了分怜悯:“钱大人稍等,我命人去禀告丞相。”
吴战注意到那男人的脸,惊呼:“这人……是不是有点像大将军啊?”
钱锡元笑眯眯地打哈哈:“巧合,巧合。”
吴战围着男人转了圈:“真的有点像,就是气质差得太多了。”
吴战看不出钱锡元的用意,李潺却心知肚明,脸色微微一变。等将军府的下人来回话,说丞相准男子入内,李潺忍无可忍,低声道:“荒谬。”
大瑜官员为了讨好上峰,送一两个美人是常有之事。没想到钱锡元胆子这么大,竟给林相献上这么个人。也不知该说他是匠心独运,还是自寻死路。
吴战问:“李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沈淮识解释道:“钱大人是特意寻了一个长相和大将军有几分相似的男子,想要献与林相为男宠。”
李潺愠怒道:“这等人如何配得上林相。便是给林相当个男宠,都是辱林相了。”
吴战说话向来不怎么过脑子:“那谁配得上?”
李潺僵住了,良久方道:“谁……谁都配不上。”他苦笑一声,声音渐小,“能站在林相身侧的人,就算比不上顾大将军,至少不能……不能不如我。”
林清羽于他而言,是高山雪顶一般的存在。他自知不配与林清羽并肩而行,他只愿林清羽身侧之人能令他心服口服。否则,他如何会甘心。
吴战没听出李潺话中的苦涩,道:“李大人这话说的,放眼京城,有几个人能比得过你?”
话音刚落,一个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诸位爱卿在聊些什么,”少年天子眉眼盈着笑意,语气散漫,“让朕也听听?”
谁都没想到天子此时会在将军府。惊讶过后,几人齐齐跪下:“臣等参见圣上。”
李潺垂着眼睛,玄色的衣摆映入眼帘,上头用极细的金丝绣着龙纹,精致又尊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