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招待后,他发现这些学生没有一个人提到曾经的辅导员,那像是一个遗失在记忆角落的人,仿佛从未出现在他们的大学生活里。
他突然认识到,所谓辅导员,不过就是他看着自认为的学生,背起满载的行囊挥挥手,转身走进远处的人烟里,不复可寻。
经年岁月之后,他们偶尔回忆自己的大学生活,会有鉴灵山上千树梨花,镜心湖里十里风荷,教书育人的教授讲师,相伴四年的同学室友,却唯独没有无足轻重的辅导员。
他想季霖和他们也不会有太多区别,或许还会避忌谈到他。
毕竟那对他而言可能是一段不太光彩的记忆。
不再有任何犹疑,一天结束后,他把辞职信放到了院长办公桌上。
季霖翘了一天课,他又独自思考一整天,得出一个结论。
他的小老师并不是不要他,他只是在不安。
而不安的源泉,一定是他的舅舅。
他是一个做好决定就立即付诸行动的人,想好后就径直回到了舅舅家。
马奔在学校忙了一天,回到办公室竟然看到陈思维的辞职信,他向来不太欣赏陈思维,觉得这人失于圆滑,便没放在心上的收进了包里。
他照常回到家中,一打开门就看到自己的外甥跪在地上。
“你这是做什么??”马奔大惊失色,他对季霖而言是半个父亲,季霖小时候顽劣不堪,他有时候气急了就会让他跪下受罚,但自从季霖十岁以后他就没这么做过,怕伤害男孩子的自尊心。
“舅舅,我要向您坦白一件事。”
“我喜欢上一个男人,和他在一起快三年。”
“我想获得您的认可,但如果您不认可,我也会坚持下去。”
马奔晃了几下,差点倒在地上,不可置信后是勃然怒火,他将手里的公文包狠狠砸在自己向来疼爱的外甥身上,里面的文件洒落一地。
季霖没有丝毫躲避,公文包的皮革硬角径直划过他的额头,血从伤口蜿蜒而下。
但他没有感到疼痛,他看到了地上的一封信。
第五章离开
陈思维用了三天时间收好所有行李。
他自从高中毕业来到文华市读大学,在这里已经生活十年。十年时间,足够他习惯并爱上一座城市,曾经他打算这辈子都居住于此,但现在他必须离开。
他其实完全可以只用一天收完行李,他心里知道自己在期盼什么,甚至还可笑的想着如果季霖央求他留下,他会不会退让。
但季霖没有来。
没有电话,没有短信,没有门口的玫瑰。
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年,季霖仍改不掉晚上出去浪的习惯,陈思维起初并不敢干预季霖的私生活,他并没有把自己当做季霖私生活的一部分。
季霖是他所有隐秘欲望最完美的化形。一个隐藏性向十几年的同性恋,身边突然出现一个光芒万丈的年轻男人,还说喜欢他,他一定是欢喜的,也一定是惶恐的。所以当季霖偶尔住在他家里,他甜蜜又小心的体贴照顾,做饭、洗衣、上床……没有哪里不顺从。
季霖是他的凤凰,但自己并不是季霖的梧桐。他只是凤凰偶尔栖息的一棵荒野杂树,即使凤凰不来,他也无怨无尤。
所以他从不主动邀请季霖过夜,但也经常会想,季霖要是来更多次就好了。
但无人不贪心,他也不例外。
随着季霖在他家里住的天数越来越多,当季霖不来的时候,他又开始想,季霖要是一直住在他家里就好了。
这种想法越来越浓烈,他察觉自己对季霖的独占欲让他完全处于感情的劣势,但他仍旧控制不住自己的奢望。
因而当季霖再一次半夜从酒吧里回来,他没有给他开门。
其实那是寻常情人间常有的赌气作为,多少有些警告对方的意味。他难耐的躺在床上,一边生气季霖在外面鬼混,一边又忐忑季霖不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