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世界鸦杀作者:[日]津守时生
第100节
人类是只能体验自己的一次人生的。所以会基于自己的体验判断所有的事物。
为了超越体验的界限,人们会去阅读,或者观看电影,不断地去体会生活在别的人生里的拟似体验。拟似体验越多,就越能以更多的经验来以更多样的视角进行思考,为面对的状况下一个尽可能正确的判断。
每个人的伦理观会随着个人的政治信条或者宗教,生长的环境发生改变,要做出公平的判断是很困难的。而这种个人特有的偏向就称为个性,或者是人格。
不是把很多的数据放进电脑,让它下个判断,而是把许多的判断当作数据来放进去,得出一个主观性的结论。
这就是如今自己接触的电脑最大的特异点了。
以前路西法多操作过的所有电脑,都是在堆积理论的基础上给出一个客观的回答,而这台电脑则是「是你们的话,在这个时候就会这样想」,给提问者一个主观的回答。
排除了两极端数据得出的平均值,也就是能够认识到最大公约数的提示,这就是能从这台电脑上得到的答案了。
——原来如此。如果没有共通认识的话,那么即使同化了也没法采取同样的行动吧。
过去的戏剧里曾经有段关于名字重要性的名台词,『我们叫做玫瑰的这一种花,要是换了个名字,它的香味还是同样的芬芳』。可是如果把这种花命名为玫瑰的人物a,想要与把另一种花命名为玫瑰的人物b谈谈「玫瑰的芬芳」的话,由于他们之间的认识存在着差异,这段会话就无法成立了。
只有有了把这种花称为玫瑰的共通认识,才可能就诸如「这种花又香又美丽」之类的个人意志进行相互间的交流。
对人类来说,不但有语言,还有着动作啦表情啦等多种沟通手段,所以可以在由于共通认识的差别导致深刻事态之前就进行修正。
可是,对于「构成了这艘宇宙船」的这个种族来说,如果不能与其它的生物共生的话,就根本没有增加子孙的机会,结果反而导致了同种族之间的沟通能力的极度低下。
要与其它的生物共生的话,只要配合这种生物的共通认识就好了,可是为了构筑起同种族的集合体来,恐怕就必须得需要一本教科书来教授共通的认识才行了。
能力不均衡到这种地步的智慧生命体真的是很少见。因为没有集合体的话,就无法拥有高度的智慧,所以才阻碍了他们进行平衡发展的进程吧。
没有个别的感情这一点,也许的确可以有效地避免与共生的生物发生对立,可是这样的话,就无法与和其它种族同化的同族进行相互沟通了。
——是啊。所以电脑里的数据才会有如此的偏颇。是他们不能理解抽象的概念,也就没有恐怖感了吗?不对,只要是生物的话,都会有回避被消灭的危险的本能才对的啊?
路西法多又向电脑询问了出发的行星到迫降的巴米利欧的航路,以及这次航行的最终目的。
他很快就得到了回答。
关于这个问题的数据,是成为集合体的统一意识记录下来的东西,并不附带任何少数意见。
路西法多当场哑口无言。
巴米利欧星球位于银河系的边缘,倒是不难想象这艘宇宙船是从另一个银河系出发到这里来的。
可是,他们的目的却是——
——脑袋也太差了吧!就是再怎么笨也该有个限度好不好!把自己的命运托付在这么愚蠢的生命体上,就算是在赌博,胜算也太低了!
比起同情被这个种族选做共生体的人形型人类所遭到的命运来,路西法多更为这种近乎绝望的赌博而感到愤怒。
——而现在已经灰心丧气,自暴自弃了吗?
他们会留下这种能够一半被人利用的东西,说不定正是他们的垂死挣扎。而那些被共生的生命也被赋予了超乎能力的使命,迷失在两个银河系之间,无可避免地被饿死,只要想想就觉得太可怜了。
而且尸体还被其它的人类给擅自利用了起来。
虽然大致的事情是明白了,但是要怎么把这些无法翻译的东西记录下来呢?路西法多很苦恼。
虽然可以就这样复制下来作为报告书的附件交上去,但是能读的也只有o2和他底下的十几个精神感应者,还有一小部分的白氏而已。而且精神感应者里也有像尼科拉伦这样不适合操作机械的,能读取的人数就更少了吧。
如果把内容意译过来的话,就完全不能传达出那种独特的差别了。结果就很可能会被人看作编出来的荒唐故事,以一笑置之告终吧。
正在他烦恼的时候,他开始出现了熟悉的头疼的兆头。
每一次头疼之前,他都会产生轻度的烦躁与不快感。如果趁着这个时候脱离电脑吃止疼药的话,就不会有严重的发作了。
——没办法啊,还是趁着这时候收手回去吧。要分析刚才拷贝下来的东西还得花上好多时间呢。
离开异种族留下的电脑的时候,神经经受了与侵入时同样的负担。
路西法多咬紧了牙齿,忍耐着那种仿佛活生生地把血管抽出来一样的感觉。这次是对通常的电脑世界进行适应的违和感。他觉得自己的一部分精神都已经被撕成了碎块,被结晶给吸收了进去一样。
这种感觉并不是痛苦,应该说,是一种完全属于其它种类,绝对不可能习惯的异样感觉。路西法多流着冷汗,皮肤都起了鸡皮疙瘩。直到他完全适应了通常的电脑世界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身体都在微微地颤抖着。
虽然这里还是伊维尔设下的通讯网路,现在放心还太早了一点,可是从强烈的压力下解脱出来的那种解放感和疲劳感,让他真想马上就趴下去。
既然已经产生了头疼的前兆,就绝对不能再多留下去了。他迅速地消除了自己留下的痕迹,回到了卡马因基地的通讯网路中去。
在把使用的电脑全部关掉之后,他双手握住bra。gear的代替品,慎重地把它脱了下来。
路西法多不由自主地长吁了一口气。
把头盔放在膝盖上之后,他把体重靠在了椅子的靠背上,仰面看着天花板,暂时就这么眨了一会儿眼晴。
「您辛苦了啊。」
带着献媚色彩的声音说道。
那个卷毛头——嗯,他叫什么来着……对了,是帕多里克。拉塞尔超级造作的声音。
「嗯。」
连自己那短短回答的声音听起来都那么远。
这是与电脑世界完全同化的后遗症。要把现在还很遥远的肉体的五感和自己的实际感觉完全联系起来,还需要一点时间。
「上尉阁下!您身体不舒服吗?」
「你别管我。」
在部下烦人的担心下,路西法多勉强自己睁开了眼睛,在椅子上坐直了身体。
桌子上拷好的光盘堆成了山,其中的三座小山还发生了坍塌。路西法多想着,要怎么整理能弄出一块空地来放头盔呢,用双手梳了梳头发。
他把右前臂当成是雨刷,把所有的光盘推到了桌子边上去,在那块地方上放下了头盔。
然后他从胸口口袋里取出护目镜,摇晃着站了起来。
「我去休息。」
「啊,我也去。」
帕多里克急忙关了电脑,向着自己视为敌手的青年那边偷偷地看了一眼。
密斯卡西拉少尉和海因斯军曹都正埋头在共同进行的工作里,完全顾不上关心他人的动向。
带着一定要趁这个好机会给情敌狠狠一击的决心,帕多里克追在了微微低下头走出门去的高大上司身后。
在帕多里克那金色卷发覆盖着的脑袋里,托马斯。修纳萨上尉的好感度已经在毫无任何理由的情况下,自动降格成了no。2。
「您要喝咖啡吗?还是说,您更喜欢红茶?」
「给我水。」
路西法多在其中一个沙发上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拿出放止痛剂的盒子来,把两颗药片放进了嘴里。他嚼碎了药片,从睁圆了眼睛的部下手里拿过了水杯。
如果内科主任在场的话,一定会针对他的服药方法而当场发出教育性的痛骂吧。
「谢谢。」
路西法多服下了药片,向部下表示了感谢。
帕多里克反射性地回了个礼,在心里抒发着少女风格的感动:奥斯卡休塔上尉真的是做什么都又野性又帅气耶~~~
稍稍有点阴险的少女派金发美少年跟屁虫,开始像以往一样制定起攻陷对方的计划来。
就从现在工作的话题开始,在不知不觉之间再转移到对方的兴趣或者喜欢吃的东西等等个人话题上,营造出亲密的氛围来。
帕多里克非常擅长与别人聊天。等对方觉得:「这家伙和我很合得来啊」的时候,就获得了作战第一阶段的成功了。
正当他想着「这就开始吧!」正要开口的时候,却被一个意想不到的来访者给打断了。
一个身穿同样属于宇宙军、但颜色却有区别的军服的苗条的年轻男子,没有作出任何请求就走了进来。
从他身穿的绿色的军服来看,他是隶属银河联邦宇宙军中央本部的精英军官。
但比起他军服的颜色来,还是那双性的美貌更加引起了帕多里克的注意。
微微弯曲的长长淡金色头发从两鬓垂落下来,剩下的在后面系成一束,杏仁形的双眼有着苍天一般的颜色。那与苗条的身体完全相符的纤细的容貌,让这个人同时具有了青年的凛然和女性的优美。
从外表来看,大概是二十五到三十岁之间。虽然他身为军人,却飘荡着与暴力正相反的安稳而高雅的氛围。他的嘴唇温柔地绽放出一个微笑,这让他看来就像是圣画上前来告知圣母受胎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