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66节</h1>
“陛下圣明”黄侍郎连忙将此事砸实“这样既是万岁宽仁,也是遵从先例。”话到这份上别的朝臣也不好说什么, 再说下去就是心思歹毒故意要害人性命。
昭亲王算是看明白了, 这事八成有皇上的手笔,否则一个内帷妇人怎么会有这么大能耐,聚来众多百姓撑万民伞。昭亲王对皇帝的小把戏嗤之以鼻, 就算这样又如何, 难道他还怕几个百姓和一个妇人不成?只是这妇人有胆子来, 就别怪他手辣。
“陛下自然圣明,只是既然是命服代过,就让那妇人着中衣上殿。”心思既定, 昭亲王傲然开口, 今天他要好好教一教天丰帝, 让他知道这世上有可为之事, 也有不可为之事。
着中衣上殿!满朝大臣目瞪口呆,这……于礼不和,这样那妇人以后如何见人?
“陛下,万万不可……”黄侍郎脸色焦急刚要启奏,被昭亲王冷语打断“有何不可?命服代为受过,她自然只能着中衣上殿,莫非黄侍郎与这妇人有故,所以处处偏袒与她?”
“自然没有,只是她是妇道人家……”
昭亲王冷然打断黄侍郎的分辨:“妇道人家就该在家相夫教子,既然她有胆来这男人的朝堂就要守男子的规矩,要不然本王可以恕她敲响登闻鼓之罪,让她回去安心养胎。”
昭亲王怼完黄侍郎转向小值官:“你去告诉那妇人,要么脱去命服当着满朝文武上殿,要么回家养胎本王恕她无知之罪。”
天丰帝坐在上首面色肃穆,改制之事箭在弦上,今天只是开头是最紧要的一步……心里叹息着中衣就中衣吧,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乔装打扮和男子同吃同住,也是千古佳话。做了那么多部署再不能功亏一篑,天丰帝心里希望他当初没有看错,春花就是一根筋的死心眼,绝不认输绝不回头。
天丰帝确实没看错人,值官为难的传完话,春花连眉头都没皱就在宫门前,当着万民之面拿下霞披解开命服,连脚上的丝履也脱下来,头上冠花钗,两博鬓,花钿一一取下。
寒风中春花一身素白夹衣衬裙,乌黑的发瀑布般倾泻在身后,脚着白布袜一步一步走向皇城。身后乌压压的百姓先是震惊然后反应过来,不知谁喊了一声:“为民请命奇女子”
“奇女子!”
“奇女子!”
“奇女子!”
奇女子么?宫门在春花身后轰然关上,她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奇女子,她只是想救阿贞,只是觉得大虞的王爵制度确实应该变而已。
冬月的风沿着地面刮来衬裙被吹得飞扬,地上汉白玉冰凉寒意刺透薄薄布袜直到人心,春花浑身冷透两只手紧紧交叠在小腹前:宝宝,你要坚强点,咱们一起去救你爹。
两边的御林军手持长戈在寒风中巍然不动,他们面前走过一个一身素白的女子,苍白脸颊乌黑发,发丝裙角都在北风中飞扬,看起来寒凉让人痛惜,可那女子神情平静无畏,眼睛明亮有神直直向前,绝不随着寒风瑟瑟。
一步一步踩过千万朝臣走过的台阶,台阶间是云龙石雕,那浮雕中的云似乎还能流淌,龙似乎下一刻就要翱翔九天,不知出自哪个朝代哪个能工巧匠之手。
向上、向上、再向上,金銮殿庄严高大的门出现在眼前,孤单的春花在门下显得那么渺小,可是所有的东西皆不能阻止她向前。
“臣妇左佥都御史周讳清贞妻,正四品恭人刘氏春花叩见陛下。”就在春花全身冻僵的时候,她终于进入大殿内。
不错还算沉稳,天丰帝心里舒了一口气,昭亲王蔑视的看向下边不守妇道的女人,满朝文武则隐隐约约神情各异,有看热闹的,有鄙视的,也有着急的比如黄侍郎,他是做爷爷的人了,自然知道妇人有孕是绝不能受凉的。
“免礼平身,不知刘夫人敲响登闻鼓所谓何事?”天丰帝面色和蔼。
春花磕了一个头站起来:“臣妇为两件事,第一为我夫君喊冤,第二……”
“呵”昭亲王冷笑一声“周清贞金銮殿上殴打朝臣目无皇上,判他御前失仪何冤之有?还有妇道人家穿着中衣,就敢站在一堆男人当中,可见也是个不知礼义廉耻的。”
“陛下”昭亲王转身拱手“臣恳请陛下将这无耻淫妇,革去封诰打入女牢。”
“臣等复议”一干宗室和许多大臣纷纷响应,天丰帝没想到昭亲王竟然会以此告春花,明明是他逼得!现在却无话可说,女子着中衣确实不能出现在外男面前,只是……当时想着非常事非常理,没想到王叔如此倒打一耙。天丰帝微皱眉正在思量对策,却听见春花清脆的声音响起。
“这位王爷看年龄也是几十岁做爷爷的人了,怎么开口就污蔑我的清白?”
污蔑?呃……文臣武将不可置信,一起看向安安静静站在金銮殿上的春花,大虞朝上下,包括皇上也没胆这样说昭亲王,如今竟然被一个小女子说了。
“臣妇没听过给长辈穿孝服,是不知礼义廉耻。”春花心里吐口气,阿贞老说我傻明明很聪明,心里得意春花乘胜追击“要说礼仪,我话还没说完,老王爷就打断才是不顾礼仪吧?”
……天丰帝,这丫头有点太猛。
昭亲王气噎不过他是有涵养的人,不跟一个小小妇人计较,但这也不代表他会宽恕她:“本王乃是皇族你是臣属,开口就以下犯上你可知罪?”
金銮殿的金砖地寒凉渗人,春花悄悄将脚拱起:“臣妇没有以下犯上,臣妇只是说了实话,老王爷刚才说的不对,穿孝服怎么就不知礼义廉耻了,说的不对不是污蔑?”
春花明亮的眼睛看向昭亲王:“再说臣妇御状还没告完就被打断,从小我娘就教我,别人话没说完就插嘴是不对的,王爷都是鸿儒教导出来的这道理懂吧?”
……这丫头不是有点太猛,是猛的有些二了,天丰帝心想周卿的口味还真奇怪,喜欢这样的女子,一般人绝对吃不消。
可他哪里知道不是这样的春花,怎么有本事护着周清贞平安长大还求得功名;不是这样的春花怎么会义无反顾鼓励周清贞上本;不是这样的春花怎么敢领着万民敲响登闻鼓;不是这样的春花怎么敢身着中衣,在全是男人的朝堂上清朗直言。
可惜了当日吴真人的劝说,春花就是这样锐利义无反顾的女子,是周清贞心中最温暖安全所在,是最信赖依恋的人。
道理昭亲王自然懂,可是他自小被人奉承惯了,再说整个大虞朝也没谁不长眼敢跟他较真,也因此被春花说道当面竟然一时反应不过来。论理他是君春花是臣,他自然可以打断春花的话,可问题是在天丰帝面前他们都是臣,于礼他还真不能打断。
昭亲王吃瘪朝里一时安静下来,天丰帝正想开口含糊过去说正事,金銮殿外来了一个五品太监,捧着皇后的青舄、翟衣,进来弯腰启奏:“陛下,奴才奉皇后娘娘懿旨,来给刘夫人送衣裳。”
“娘娘说如今天寒地冷,她是一国之母怜惜刘夫人腹中胎儿,这青舄翟衣只为庇护无辜稚子。”说完后边小太监上来展开翟衣为春花穿上,然后手捧青舄跪地伺候春花穿上。
穿上的那一瞬热血回到春花身上,皇后这衣鞋可真暖和。春花不知道这衣鞋的贵重,满朝文武却没有不知道的:青舄、翟衣,就差九龙四凤冠,这是皇后受册、谒庙、朝会时穿的礼服!满朝文武再看春花眼神就全变了,有这件衣裳,无论如何都能保得春花一世平安。
天丰帝心里妥帖,他的梓潼果然总在最关键的时候支持他,摸摸胡子天丰帝和蔼开口“皇后朝服不容亵渎,赐座。”
春花扶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坐到椅子上,终于可以让腿歇一歇,也不用害怕孩子受凉,她可以慢慢和宗室战斗。
春花清清朗朗开口“臣妇第二件事是为了夫君志向,臣妇带万民请命改掉朝中封袭制度。”就像一滴水溅到热油里,朝堂立刻炸开,有人说此乃国家大事,那容妇人说三道四?
春花扶着肚子怼回去:“妇人怎么啦?全天下的男人都管妇人叫娘,妇人要是什么都不懂,怎么教孩子?”
“我是跟我父亲先生学的做人道理!”
“所以你娘说话都是胡说八道?”春花立刻反唇相讥。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