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因反抗不能而生气,思及全身上下只有一张檀口能动,脾气一上来就想张嘴咬下去,咬疼他。却发现在他那般用力的缠吻之下,她的唇舌酸软得根本不受自己控制。
她并非那些弱不禁风的文弱小姐,虽不会武,但她自小蹴鞠骑射,因此一向身强体健,臂力更是惊人。但就算是这样的她,此时面对他的压制,在这绝对的力量强逼之下,竟无丝毫反抗之力。
她才想起来,连三他虽长着一副比整个王朝的俊秀文官们加起来还要俊美的面容,琴棋书画又样样来得,但他实打实是名武将,是令敌国闻风丧胆的大将军,是七战北卫出师必捷的帝国宝璧。
她虽从未瞧见过连三在战场上的英姿,但无论是在小瑶台山的山洞中,还是在冥司的廊道里,他展现出的力量和威势却从来都是令人惧怕的。
她那时候竟然不怕他。
可她此时是真的怕了,怕得几乎要喘不过气。
就在她呼吸不畅几乎要晕过去的当口,连三终于放开了她的嘴唇。
她剧烈地喘息,想要斥责他。但当她终于能够开口时,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试着移动被他释放的手脚,手脚也是依旧不能动弹。
她惊愕地望向撑着手臂伏在她上方的他。却在此时听见有脚步声靠近,她紧张地偏头去看,隐约见得一道纤瘦身影隐在蕃庑的枫林中。
有人打扰,他是不是就会放开她?
这念头唰地浮现于脑际,还不曾停留一弹指,却见他右手一挥,指间飞出了几滴水珠。晶莹的水珠瞬息化作一张水雾似的穹庐笼罩住整座泉池以及近处最古老的几棵红枫。
是结界。
虽只是几颗水珠结成,这乍然而起的结界却带着力量,起势时将整个泉池和几棵老枫带得一震。便见红叶簌簌而落,池水似纱而皱。
红叶翩飞之中青年竟再次压了下来。但这一次他没有再亲吻她的嘴唇。
那样近的距离,他高挺的鼻尖几乎与她相贴。
他看着她。那琥珀色的眼晦暗深沉,似藏着暗泉,就像他看着谁,那眸中的暗泉便会将谁引诱捕捉至泉中,再利落地将其溺毙似的。幽秘而危险,带着蛊惑。而此时,那双眼是在看着她。
成玉一直知道连三好看,她一直喜欢他那么好看,他方才那样对她,让她震惊,让她愤怒,让她惧怕,让她想要拼命反抗,可当他这样看着她,她却又立刻忘了那些震惊愤怒和惧怕似的。她只是,她只是想要逃。可她动不了。
就在她如此迷茫的时刻,他竟低下头极轻柔地在她嘴角吻了一下,再没有方才的那些残酷和暴烈。
那些暴力的、突如其来的亲吻令她想要反抗,可此时这样温柔的碰触,却令她心底发颤。像是山泉自高及低主动追逐着溪流的轨迹,那吻自她的唇畔滑过,流连至她的脖颈,像是羽毛的抚触,他空着的那只手也在此时轻滑过她的右腕。
她这时候才发觉她全身都被池水打湿透了,在池边躺了这么些时候,其实有些冷。可他印在她肌肤上的吻却是热烫的,他正抚摸着她的那只手也是热烫的,连同和她贴在一起的身体,亦是热烫的。
当他的手探入她宽大的衣袖中,当那带着薄茧的手掌顺着她的肌肤一寸一寸抚上去,当那些温柔的吻重新回到她的嘴唇上,她整个脑子已然成了一片糨糊。
热意自身体最深处升腾而起,就像是蒸糕点时蒸笼里会有的那种热烫的蒸气,随着他的吻和他的抚摸,慢慢地,慢慢地上升,在她的整个身体里扩散开来,让她变得酥软、温暖,且柔顺。
他吻着她,他的舌再次侵入她的口中,但再不复方才的粗暴,她感到了他温柔的吸吮。白奇楠香幽幽入鼻,迷乱了她的神智,本已变成一团糨糊的脑子此时更是浑噩,而他的手也更加令她无所适从。
那带着薄茧的手掌一只探入了她的短襦,置于她的腰际,而另一只,则顺着湿透的广袖来到了她圆润的肩头,再向后、向下,抚触到了她微微凸起的蝴蝶骨。
无论是腰际还是肩背,都是常年覆盖在衣料之下的、未曾有人碰触过的私密肌肤,此时与他热烫的手掌相贴,身体便本能地战栗起来。
就像鉴赏一块稀世美玉,他抚触着她,揉捏着她,而她在那抚触与揉捏之下颤抖着,感到身体各处袭来一阵又一阵的酥麻。
他的手掌其实只游移在她的腰部和她的肩背,她却感到有火种游走于全身的肌肤之下,烤得她喘不过气来,便是他依旧亲着她,堵着她的嘴唇,她也控制不住喘息。
那些令她感到既难堪又难受的喘息,却似乎格外取悦到他,在她的喘息声中他加重了唇舌挞伐的力度,她亦听到了他的微喘,他揉捏着她的手指也更加用力。疼。
那疼令她在浑噩的灵台中终于寻找到了一丝清明,却只有短短一瞬,下一刻,她就被他转移至她脖颈的吮吻离散了注意力。但在心底,她再次感到了害怕,甚至比刚开始他粗暴对待她时令她所感到的惧怕还要更甚。
但同时,她也更加感到快意,或者说正是因他亲吻抚触着她时给她带来的巨大快意,才令她在心底深处如此的害怕。太奇怪了。太诡异了。太可怖了。不要。
不要。但她的喉咙无法出声。
不要。内心如此纠结,身体却如此无助,她只能在心底绝望地呼喊,眼泪便在那一瞬间夺眶而出。她喘息着,流着泪。他一直闭眼亲吻着她,顺着脖颈向上,唇畔,颊边,眼尾,而后他蓦然停住了。缓缓睁开了眼睛。
良久,他放开了她。这一次是真的放开了她。他站起了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到喘息复平之时,成玉不知道自己在白色的池沿躺了多久。像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又像是很短暂。
脑子重新转起来时,她感到自己终于可以动了,因此伸手抹掉了眼中的余泪。暗色的夜空终于在她的视野中恢复了本来面目。她撑着池沿慢吞吞地坐了起来。
她的腰带松了,衣襟乱了,手足仍在发抖,但视野里站在她面前两步、前一刻还在她身上胡来的青年此时却衣冠整肃,脸色亦沉静若水,两相对比,显得她的失态既可怜又可叹,还有几分可笑。
内心中一片茫然,又不知所措,她能做的仅仅是拢住自己的衣襟,凭着本能问出一句:“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不可置信地低喃,“我们虽没有血缘,可,我们难道不是比寻常兄妹更加……”
“我们原本就不是兄妹。”他淡淡道。
青年垂眼看着她,对上她惶惑又无助的神色,语声平淡:“你问我为什么不想看到你,你想知道理由,那我告诉你理由,因为看到你,我就想对你这样。”
她猛地抬头。目视她拢着衣襟本能地瑟缩,他突然笑了一下:“害怕了?你原本可以永远不知道。我给过你机会。”
她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他是她在这世上衷心信赖之人,遇到难题,她总是本能地想要求教于他,而面对这道他制造给她的难题,她一时却不知该求教何人。从前,这样的时候,她总是想要伸手去握住他的衣袖,可此时她却不知该去握住谁的衣袖,她整个人都被凄惶压倒,眼前又再次蒙眬:“怎么会是这样……”
他猛地闭上了眼,像是被她的话刺到,良久,他重复道:“怎么会是这样。”他睁开了眼,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恢复了一贯的沉静,回答她的语声中却带着嘲弄,“的确,你从没有想过我们会有这种可能。”而后他伸手揉了揉额角,再开口时语调已变得极为平淡冰冷,“走吧,”不带一丝情绪,“以后别再靠近我,离我远远的。”
天步原是送温酒来泉池,不想却被连三的结界阻于枫林之外。
天步服侍三殿下数万年,自知此时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故而再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托着酒壶躬身立于枫林之外待召罢了。
过了好些时候,见结界突然消弭,水雾似细纱飘散而去,而浑身湿透的红玉郡主失魂落魄地步出了枫林。
天步心中讶异,正在斟酌是入林送酒还是去追上郡主,突然听到三殿下在内里吩咐:“夜风凉,你追上她,给她换身衣衫。”天步赶紧应了。
初初追上成玉时,因月色朦胧,天步其实没太看清成玉的面色,直到将她请至厢房,服侍她在净房中泡浴时,在十二盏青铜连枝灯的映照下,瞧见她丰肿的嘴唇和腻白肩头的一片指痕,天步才恍然明白方才泉池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心中不由得一跳。
八荒都觉三殿下风流,但天步很清楚,再美的美人,其实于三殿下而言都不算个什么。只是那些美人们不相信,明知三殿下无情,却飞蛾扑火般非要将自己献祭到元极宫中,前仆后继,以为自己会是那与众不同的一个,能得到三殿下的爱,和他的真心。
然天步冷眼旁观了一万年,看得十足真切,三殿下没有在乎过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他不在乎她们的思慕,不在乎她们的渴望,也不关心她们在想些什么,他将她们纳入元极宫时转瞬的思绪,不过就像欣赏瑶池中一朵四季花那样的肤浅罢了。
他从来懒得在她们身上费心,欣赏一朵花和欣赏一个女人,在他看来,别无不同。就像四季花的花期,即便以天水浇灌,也长不过五个月,他对陪在自己身边的美人们的耐性,也从来没有长过一个四季花的花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