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以来,像林孽这样毫不顾忌就生气的人,她几乎没有看到过,所有人都在尽力隐藏自己的情绪,都在努力做一个懂事的人,以换取更大的便利。
正胡思乱想,有人敲了敲她车窗,她打开车窗,看向来人,是个身着西装,打着领带的男人,看上去三十来岁。他很有礼貌,微笑着问她:“女士,可以往后挪挪吗?我把车开出来。”
说着话,他瞥一眼停在邢愫车前的商务车。
邢愫换到驾驶位,帮他挪了下。挪好他没开车走,递给邢愫一张名片:“我看我们挺有缘分的,不认识一下好像都有点辜负了。这是我的名片。女士怎么称呼?”
邢愫还没说话,男人被一股力量从后面拽走了,她抬眼看过去,就看见林孽一手提着两杯咖啡,一手攥着那男人的脖领,还偏头问他:“干什么呢?”
那男人当下有点懵,下意识说:“没干什么。”
林孽下巴点一下邢愫,再问他:“好看吗?喜欢吗?”
那男人又看向邢愫,她自然是好看的,很有气质,也懂得打理自己,连根头发都透着精致:“好看……喜欢这个事,我觉得如果可以近一步接触,那……”
这是能让彼此都体面的回答,邢愫周围都是这种话信手拈来的人,都是被社会打磨后的人。
林孽没让他说完:“你就想想吧。”
男人反应过来,隔开他,转身上下打量他两眼,说:“那位女士,是你姐姐?还是……”
林孽差点没给他一脚:“那是我老婆!滚!”
男人又怔了怔,随即快步走了,满脸是对眼前这一幕的不可思议。
林孽好不容易把自己哄好了,回来了,结果看见这么个画面,更生气了,上了车没给邢愫好脸,也不说话,拧着眉毛,喘着粗气。
邢愫伸手去拿他手里咖啡,他还打她的手:“是给你买的吗?”
邢愫左右看看:“有第三个人?”
林孽仰着下巴:“我一个人喝两杯不行?”
邢愫跟他解释:“我不认识那人。”
林孽鼻腔里哼出一口气:“随便你,你以为我会因为那个男的生气?他算个屁!”
“哦。”邢愫又去拿咖啡:“我渴了。”
林孽不给:“你自己买!”
邢愫没管住嘴角,它往上挑了下,她立刻低头,用手背轻擦掩饰,然后咳了两声,林孽没反应,她又咳两声,像是嗓子有点不舒服:“咳咳。”
林孽就妥协了,重重地递到她手里一杯。
邢愫看一眼手里的咖啡,没喝。
林孽好气,好气,气死了,但又做不到不管她,就给她把咖啡杯盖子打开了。
邢愫还不喝。
林孽又给她倒进去半管糖浆,然后用搅拌棒搅了搅,她这才开始喝了。他算是看出来了,他迟早被她气死。
林孽把邢愫送到楼底下,下了车,从她手里把空的咖啡杯拿过来,然后托住她后脑勺,亲了她额头一口,动作一气呵成:“我走了。”
邢愫应了一声,林孽就往外走了,走出几米回了下身,脚下没停,抬下手,说:“上楼。”
邢愫双手抄进风衣口袋里,看着他走远,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林孽的幼稚里,好像多了那么一点,男人的担当。
她没多想,转身上了电梯。
林孽出来把空杯子扔掉,给姥姥打电话,总算是通了:“出院了不告诉我?还说有事?你有什么事要背着我干?”
姥姥比他脾气差:“混蛋东西!你那不在考试吗?我怎么告诉你?”
“你打扰我考试的事,干得少了?”林孽说。
姥姥就不说话了,好像确实干过不少,不过那都是赶上了,谁知道这破身子骨怎么就挑在他考试的时候出毛病?
林孽打上车,司机问他去哪儿,他先问姥姥:“你现在在哪儿?”
姥姥说:“在家啊,给你炖排骨。”
林孽跟司机报了家门地址。
到了家,姥姥正坐在餐桌上择菜,林孽什么话也没说,洗了洗手,过去帮她择。
姥姥看着身侧的林孽,看了一阵,心里是五味杂陈。
何景润给她看了林又庭的照片,她总算知道林孽身上那股子不像她施家的劲儿哪来的了。仔细看,他真的跟他很像,小时候还更像施琪一点,这越长大,林又庭的影子越显眼了。
她真的打心眼里恨那个姓林的,可她又是真的爱她这个外孙。
造化弄人,真他妈弄人!
林孽打断了她的思绪:“我脸上有东西?”
姥姥回过神来,扯了句没用的:“晌午你姨姥给我打电话,说你姨姥爷的哥哥那个孙女,跟你一般大,想看看能不能跟你成,你这正好也快到岁数了。”
林孽当听笑话一样听了听,他了解姥姥,大概能猜到她是怎么回的。
姥姥又说:“我让他们玩蛋去!瞎几把配什么配?”
林孽毫不意外,没继续这话题,择好菜拿到水池里洗好,再把它们都放到案板上。刚放好,他顿住了。好一阵,他抬起头来,对旁边的姥姥说:“抵抗力弱,吃什么补?”
姥姥瞥他一眼:“你抵抗力弱吗?”
“别人。”
“哪个别人。”
林孽不耐烦:“你少管。”
姥姥比他更不耐烦:“那我就不告诉你!”
林孽认怂,嘟哝了一句:“就是有那么一个人。”
姥姥知道了:“等会儿排骨好了,你去给她盛一碗。你姥的排骨,治百病。”
林孽看她:“吹。”
姥姥往厨房走:“那你自己想辙吧。”
林孽又追上去:“行,治百病。”
姥姥打开高压锅,肉香味顿时飘得满房间都是,她挑了两块最好的:“你把这两块给她拿上,等会儿我再给她熬个粥。”
林孽想自己来:“你教我。”
姥姥扭头,定睛看了他数秒,这混蛋东西都没给她熬过粥,这女生到底是何方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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