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来?
很多人很早就听过这句话,但真的发生在身边时,才真正明白这句话的残忍。
冯裕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在h市里的新闻报道上看到一向和自己关系不好的大哥的消息,会是他死了。
冯裕茫然的穿着一身黑衣,看着那些人运送回来的骨灰盒。他竟然控制不住生出可笑的感觉,冯景生死得还真是轻松,就这样一步到位直接火化下葬了。
淅淅沥沥的雨在下着,入目都是一片沉重的黑和白,天空也是雾蒙蒙的灰。冯裕忍不住觉得可笑的想,这个人是不是死了一个好日子?明明接连放晴的天突然就变成了阴雨天,好像都在追悼他离去。
不是……这个人……怎么就死了呢?明明……明明……
半大的少年一身黑衣,在身旁管家的伞下红了眼眶,口中喃喃,带着迷茫的疑惑,模糊不清。
冯家小少爷一直体弱,这是众人皆知的。经此巨变,便更加苍白脆弱了。来悼念的人们将冯家小少爷落泪的模样看在眼里,不由得生出同情。
只因为,冯家确实多难而不幸。
冯家小少爷现今不过十六岁,还是没成年的年纪,本该是在哥哥父母保护下无忧无虑的年纪。然而,六年前,一场车祸带走了冯氏夫妇,只留下小少爷和刚刚开始接手冯氏的大少爷。冯家小少爷不过十岁,便失去了父母。
幸而冯家大少爷是个有手腕和能力的年轻人,硬生生扛起了冯家和冯氏,才让这个偌大的冯家不至于轰然倒塌,甚至缓慢的复苏欣欣向荣。而冯家小少爷也渐渐长大,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如今,六年过去,没有人想到,冯家竟再次突遭巨变。这位还没成年的冯家小少爷,在失去父母以后,又失去了哥哥。
不少人确实是带着悼念和遗憾的,冯家冯景生确实是个能人,商场上也是有惺惺相惜和欣赏的。这样有手腕的人,却年纪轻轻就离世了。
偌大的冯家如今就剩一个还未成年的小少爷,可想而知,会遭遇何等巨变。
不少人除了那点悼念,也是带着打探和观望的看热闹心思来的。谁不知道,冯家小少爷如今就好像抱着金砖过闹市的小儿。谁都想撕一口,包括他们。
就算冯景生名下掌控冯氏百分之八十的股份,按照继承权,小少爷自然有权继承。
可冯家小少爷,是个未成年啊!那偌大的财产会落入谁手中还未可知。没见冯氏股份已经大跌了?冯氏高层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除了冯氏公司内部自家人,他们这些人中的不少人也是想分一杯羹的。这次来,也是带着打探想法的。
除了他们,还有冯家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呢。思及此,不少人看瘦削苍白的冯家小少爷眼神中就带了一点怜悯。但也只是怜悯罢了,商场如战场。
……
而冯裕这边,冯裕一直表现得很沉默,然而没有人觉得他的状态很好。即使遮了伞,身体一直偏弱的半大少年也被沾到一些雨滴。
黑色的碎发被黏湿了一些,沾在脸色苍白的少年额头上。连一身黑色西装,也被打湿了些。这点湿润,雾蒙蒙的,给少年增添了一些狼狈。
让原本就瘦削的少年看起来更加脆弱,好像一阵风吹过,都能将这个又一次失去亲人,彻底孤苦无依又处在危机四伏境地里的少年吹倒。
前来的宾客们纷纷对身为主家的少年投去关心与节哀的劝慰,不管出自真心还是假意。
宾客们的眼中不免带了几分怜悯,对于长得好看的人,人总是会多几分善意。即使这冯家小少爷并非男子气概十足的好看,却无法否认是个美人。
然而这些节哀的话与关心的言辞不仅没有让少年看起来好些,反倒好像要将少年压倒了。瘦削的少年眼眶通红,却也勉强得体的回应与感谢,看得不少宾客赞赏和可惜。
旁边的管家高大而巍然不动的替雨中的少年撑伞,在少年失态之时总是得体又礼貌的迎接到来的宾客。
年轻的管家穿着一身黑衣,那把伞总是将小少爷遮得严严实实。原本俊秀风流的脸没了平时的吊儿郎当与不羁神情,连那双狐狸眼也没了平时总是带给人的深沉与算计感。
竟如同一颗遮风挡雨的大树,如此让人可靠而安心。
额发被雨浸湿的冯裕站在灰暗的天空下,亲眼看着那个四四方方的盒子渐渐被土掩埋。他有些恍惚的回想起刚刚摸到的光滑触感,盒子并不重,却就这样终结了一个人的一生。
冯裕就这么站着,直到所有的宾客都散去,直到那座新挖的坟墓被立上墓碑。四周入目是一片盎然的绿意,充满生机。而有人却躺在这里,永远长眠。
雨还在下,渐渐下大。以往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这次却纷纷四面八方的赶来,嘴脸关心,眼神却藏不住算计。
外人已经离去,只剩下七嘴八舌藏着刀光剑影的远亲。冯裕没有理会任何凑上来的人,他像一座沉默的石雕像,矗立不动的望着那座新碑。好像想要透过那冰
', ' ')('冷的石碑看到那长眠于此的人。
周围没有得到一个眼神的远亲开始不满,语气逐渐阴阳怪气带着指责起来。然而,那一高一矮,年轻的雇主和管家,都没有给予他们半分关注。
良久,那沉默瘦削好像风都能吹倒的少年垂眸,扯了扯唇。带着愤怒和哭腔,几乎如同咒骂那般说了一句话。
“冯景生……你真是个王八蛋。”
少年的声音很轻,他身旁撑伞的年轻管家却还是听到了。他神色静默,默不作声的从怀中掏出一方干净整洁的手帕,替小少爷擦去浸出来的眼泪。
曾经,小少爷最爱骂这个唯一的哥哥——王八蛋。
撑伞的管家目光落到那座冰冷的墓碑上,身旁的身形瘦削的少年脸色苍白,瘦弱得不可思议。好像只是短短时间,突来的变故便掏空了曾经嚣张跋扈小少爷身上的鲜活。
沈空可能永远也忘不了,得知消息一直熬到即将天亮,等来带着那冰冷盒子的助理时,小少爷那失控的神情。
沉默的少年前所未有的咄咄逼人,质问跟在沈冯景生身边多年神情冷静,却带着无声悲意的助理。
“你凭什么说这是冯景生的骨灰?!冯景生那个王八蛋命和王八蛋一样长,怎么可能死掉?!他不过是出个差而已!你叫他出来!我不信!他一定要这么试探我?!试探我对冯氏有没有想法?!”
小少爷连续不断的逼问,看似咄咄逼人,却好像在掩盖什么令人心慌的情绪。助理一直沉默的听着小少爷的怒吼质问,良久,慢慢说出的话令小少爷的质问戛然而止。
“小少爷,总裁乘坐的飞机坠毁的岛屿所属警方方面已经给出了鉴定结果。小少爷……不信的话可以带骨灰去化验……这里是当地警方的鉴定结果,小少爷可以过目。遗体被火化……是因为……”
说到这里,那个一直跟着冯景生,跟了多年一直冷静精明能干的第一助理,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了。
他低头,像是在整理情绪和寻找最不容易刺激到眼前眼眶已经开始发红,恶狠狠的瞪着他,明眼人都能看出在努力压抑情绪的小少爷的措辞。
“……因为总裁的遗体……损毁严重……”
最终,他还是说出来了。
出乎意料的,小少爷没有哭。他只是安静的,沉默的,直直的看着助理。良久,他把目光放到了那个泛着沉沉暗光的盒子上。
久到沈空都忍不住上前一步试图说点什么安抚的话时,沉默的少年终于开口。
带着痛恨和愤怒。
“你凭什么火化他?凭什么不提前通知我?……凭什么……不让我见到他……最后一面……呜……”
少年终于痛哭出声。
沈空怔住,他此时才知道——看似与自己哥哥不和,好像与自己的哥哥一样痛恨厌恶对方的少年,有多么重视那个唯一的哥哥。
最终,少年还是坚定的要求再做一次鉴定。结果是沈空亲自经手的,按照少年要求,一路亲眼目睹,没有由任何人插手。拿到的结果的那一刻,沈空沉默了很久。
曾经嚣张跋扈,活蹦乱跳如泥鳅的少年此刻安静得不真实,他从年轻管家脸上静默的表情便读出了那份结果。
少年眼中最后一丝期盼,渐渐湮没。
……
雨渐渐大了,不耐烦的远亲试图上前,却被立即上前的黑衣保镖干脆利落的带走。咒骂和尖叫声响彻墓园,这片冯家的私人圆林,渐渐朦胧在一片雨雾里。
声音沙哑的少年临走之前,在那新碑前放了一束开得正好的白色玫瑰花,与周围一片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白菊格格不入。
风送来玫瑰的香气,与少年身上几乎被雨雾冲散的玫瑰香融合在一起,无声的哀伤。风吹散了小少爷的话。
“他喜欢玫瑰。”
……
生活还是在继续,并不会因为任何人的离去而停止。除了离去的人身边的人,不会对他人造成任何影响。
冯裕曾经以为,冯景生的死,是他经历过最兵荒马乱和令人丧失心智,好像连所有的人生都为此震动的事情。
好像被突如其来的炸弹,将人生炸得一片粉碎和灰暗。是一件最令人无法相信和最荒谬的事情,也是唯一一件。
而现在,冯裕才发现。生活的荒谬真的远不止一件事。生活也不会给你喘息的机会,不会考虑你的承受能力。
只会接连不断,突如其来,将你的理智和世界炸得粉碎。
自从冯景生死后,便越发沉默和瘦削的少年,此刻面无表情的看着电视上铺天盖地的新闻报道。
他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可笑,他沉默的看着那张陌生、带着忏悔神情的女人用真挚的语气,说着令这个城市的人都震惊不已的惊天八卦。
“是的,是我当初为了一己之私擅自调换了我刚刚出生的孩子与冯家的孩子。我现在的养子,才是冯家冯景生先生真正的弟弟……”
女人说起这些话,眼中渐渐带上悔悟的泪水。她面
', ' ')('前的记者在兴奋的逼问,女人似乎被逼得手足无措。从来没有面对过这种场面的她开始惊慌,只能在乱七八糟的质问中开始结巴的一遍遍的重复着那先前的话。
记者似乎还想挖掘更多信息,不断询问为什么现在才醒悟,又有什么证据?到底是真的醒悟还是被人指使?!为什么在冯氏掌权人意外过世以后突然跑来说这些?又有什么目的?!
女人只眼泪汪汪的忏悔和掩面哭泣,不住的道歉。
“我错了,是我对不起冯家,对不起冯先生……我没想到会这样。我现在后悔了,冯先生突然离世,我的孩子已经享受了那么多年好的生活。冯家的孩子却跟着我过苦日子……冯家只有这一个血脉了,可以做鉴定的!我也想我的孩子了……所以我希望冯家的孩子和我的孩子都可以认祖归宗……”
后边的就是乱的一塌糊涂的采访现场,兴奋的记者、哭泣的女人。已经没有了看的价值。
这个话题已经在这个城市,不,或许是全国引爆。闻风而动的八卦杂志都在争相报道这个几乎是汇聚了所有令人兴奋的八卦与狗血元素的新闻——冯氏天价唯一继承人是否顺利继承冯氏尚未确定,竟新添狸猫换太子真相?!到底是阴谋还是良心发现?
甚至,不少社会新闻也已经开始讨论这个事件。冯宅外已经有了数不清的记者蹲守,甚至有不少记者试图翻越冯宅,强行进入冯宅偷拍。好在,冯宅的安保非常严密,及时阻止下来。
冯裕或许是最后一个得知这个消息的人,他看着那已经是一天前的新闻报道。最近一直嗜睡和精神不好的他,脸色更加苍白了些。
他没有慌乱和别的情绪,只是站起身来,走到落地窗前。身旁的沈空走上前,给他披上一件外套,轻声道。
“别担心。”
瘦削的少年笑了,渐渐咳嗽起来,咳嗽很久才在沈空替他顺气的动作中停下来。良久,少年声音沙哑的道。
“沈空,我不是担心,而是在想。这个世界,真的是真实的吗?还是现实,就是如此玄幻。别拦了,让人进来吧……是该好好谈谈了。”
良久,年轻的管家答应下来,目光落到瘦削的少年身上,声音轻得似乎怕惊扰了自从冯景生离世后就渐渐脆弱苍白得出奇的少年。就在他转身的一刻,他听到了少年突然的询问。
“沈空……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
年轻的管家并没有让他的雇主等待太久,便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会。”
命运最终让来到冯宅这个奢华光鲜却藏着无声孤寂的地方不足一年的年轻管家,最终与他还未成年的雇主、曾经跋扈的小少爷,变成了相依相靠的两个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