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个呼吸,他才忽然把手收了回去。
他若无其事地说,“没话说的时候,递两个核桃过去,这不就打开局面了吗?”
沈如晚有点想笑,但又忍住了。
“没话说就不要说,谁逼着你说了?”她语气淡淡的。
曲不询看她。
这正话反说的脾气是改不了了,明明等着他开口,又非要说不。
他重重叹了口气,不说话。
沈如晚皱着眉头看他,“什么意思?”
曲不询偏头看她,懒洋洋地笑了一下,“可我就是想说啊。”
沈如晚定定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又移开目光,转头看回庭院,没什么神色波动,可唇角一点翘起,若隐若现的。
曲不询目光还凝在她唇角那一点弧度上。
“说说吧。”沈如晚低头去剥那两个核桃,一边问他,“这段时间你都查到了什么?”
曲不询三心二意地听见她的问题,顿了一会儿才回过神。
“去了从前结仇的地方,找了找当年的踪迹。”他随口答道,“当年的旧人大多不在了,但既然存在过,就必然留下痕迹,哪怕多年过去了,只要有心,还是能顺藤摸瓜查下去。”
灭口能灭一家数十户,却不能把一片地域都变成荒原。
如意阁柳家,世人皆传是大魔头长孙寒灭门的,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除了从如意阁杀出一条血路外,他没有多杀一个人。
想到这里,曲不询偏过头,又看了沈如晚一眼。
只怕在她心里,柳家的血债也该安在他的头上吧?
他意兴阑珊,手里微微用力,核桃便在掌心“咔擦”“咔擦”地裂开,他声音低沉,“顺着查下去,要找的人进了个秘境,就跟着一起进去了,正好在秘境里遇见楼下那两个小朋友,发现他们也在查七夜白的事。”
沈如晚挑眉,“看见他们在查,你就凑过去说要一起?”
曲不询一下一下剥开核桃坚硬的果壳,“那不可能,我是真要查个水落石出,不是带小朋友过家家,只是留心了他们的踪迹,若是他们查到了线索,我也跟着捡个漏。”
沈如晚目光随着他修长有力的手指起落,直到完整的核桃仁脱离果壳,摊在他掌心。
她忽而伸手,握住那剥好的核桃仁。
曲不询想也不想,五指猛然收拢,正好将她的手牢牢包裹在手心里,掌心一片炙热。
直到紧紧握住了沈如晚的手,他才像是忽然回过神一样,不由也一怔。
“这么紧张?”沈如晚垂眸看了看被他紧紧握拢的手,语气微妙,“让我一个核桃都不行吗?”
曲不询深吸一口气。
“你手里不已经有了吗?”他若无其事地说着,仿佛不曾牢牢握住她的手,半点也不让她寻隙收回,“我剥的难道滋味会更好?”
沈如晚轻轻笑了一下。
“好与不好,我不尝怎么知道?”她理所应当地反问,“我就喜欢吃别人剥的核桃,不可以吗?”
曲不询紧紧盯着她看了半晌。
“别人的我管不着。”他稍稍往后靠了一点,连带着她的手也向他拉近了几寸,他慢慢地说,“可属于我的,我绝不放手,除非我死。”
像是在说核桃,又仿佛不止是核桃。
沈如晚看了他一会儿。
“不就是一个核桃,至于吗?”她垂眸,用力一收手,从他掌心里挣脱出来,语气平淡,一伸手,又把那核桃仁放回他手里,“还你了。”
曲不询在她收回手时,五指下意识要攥紧,但片刻后又克制住,没和她较劲,任由她神色冷淡地抽手,只留给他清冷如冰的侧颜。
他凝视着那秋水剪影,在心里长出一口气,说不上是松气还是失落,上不去,又下不来。
半晌,变成一声轻叹。
沈如晚垂着眼睑,指间微微一用力,把核桃捏成两半,有点讶异,“这核桃是尧皇城老周记的?”
尧皇城是神州最大、最繁华的修士之城,凡人与修士在此共存,有许多有意思的事物,老周记就是一家食修开的炒货店,传承了好些年。
老周记的核桃一向卖得好,供不应求,曲不询随手拿出来几个竟然就是?
曲不询听她语气如常,仿佛刚才的事转眼忘在脑后,不由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漫漫地点了下头,“去秘境的时候有人追杀,从他包里找出来几个。”
从追杀自己的人那里翻出点自己需要的东西,这事对沈如晚来说一点也不陌生,她以前也经常过着这样的生活。
“你没说完呢。”她把核桃剥开,“既然本来是打算跟在后面捡漏的,怎么又成了人家的师父,还带着他们来见我?”
曲不询不由耸了耸肩。
“那个叫陈献的小朋友,是孟华胥的徒弟。”他说,“孟华胥也没说正式收徒,就是偶尔逗着教两手,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然后没两年又不告而别。所以这小子一直管孟华胥叫老头,也不承认孟华胥是他师父。”
沈如晚倒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师徒关系本来就是要走了叩拜敬茶的流程正式定下来的,若一个人只稍稍教一教,可以称前辈老师,但绝不是师尊。
“那他怎么就管你叫起师父了?”她挑眉。
曲不询哼笑一声,“陈献想当剑修,又正巧看见我动手,自说自话喊起师父了。”
还能有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