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他试图敷衍隐瞒的到底是那些人,还是她?
她用力闭了闭眼。
“你现在对着我也不说实话了吗?”她问。
陈缘深的眉眼有一瞬间的惊慌失措,可是很快又强行掩盖下来,很勉强地笑着,几乎是用恳求的目光望着她,“师姐,我没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
沈如晚深吸了一口气。
“我不会害你的,师姐。”陈缘深低低地说着。
沈如晚神色也淡了下来。
她静静地望着陈缘深,明明并不严厉,却有种让人难以坦然直视的锋芒,“是吗?”
陈缘深目光和她相对了一瞬,便又垂下眼睑,“是真的,师姐。”
沈如晚一把捏碎了手头的春饼,发出一声酥脆的轻响。
陈缘深低着头不说话。
阔别多年的师姐弟在冰冷的庭院里面对面坐着,谁也没有看谁,只剩下无声的对峙。
可过了很久,也没人说话。
“我知道了。”沈如晚终于说。
她把那一块春饼捏得粉碎,只剩下金黄酥脆的粉屑,簌簌地从她指尖落下,她只是轻轻挥了挥,便全都如金粉一般在灵气中湮灭,就好似把最后的希冀与侥幸都碾碎一样,半点也没剩下。
其实这才是她人生中的常态。
接受不了也要接受。
“……为什么?”可她最终还是没忍住。
陈缘深飞快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像是怕被她盯住一样低下头,闷闷地说,“师姐,你信我一回。”
沈如晚没有说话。
她莫名地向后一仰,靠在宽大的椅背上,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没去想,什么也不愿去想。
“师姐,你还记得吗?”陈缘深却像是缓过来了,没事人一样笑着和她说,“从前在师门的时候,你和沈晴谙关系最好,总去第七阁找她,有时还顺手把我也带去蹭饭。有一次我要去参道堂上课,散课了才来百味塔,结果到那才发现你们都已经吃完了,半点没给我剩下,差点把我给气哭了。”
沈如晚思绪也漫游,懒洋洋地徜徉着捕捉住和这事有关的回忆,一瞬便记起。
她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应了,“是有这么一回事。”
陈缘深见她还记得,唇边的微笑也扩大了,像是心满意足,又生出更多的不满足来,搜肠刮肚地找寻更多记忆来陈列,“后来我就学聪明了,每次看见师姐你去百味塔的时候就跟着你,能蹭上一次是一次,等你来找我一同去,还不知道得是猴年马月。”
那时候陈缘深就像是她的小尾巴,甩也甩不掉。
沈如晚既有点烦他,又没那么烦他,十次里总归也有三四次允许他跟着。
“说起来,我又想起一件事。”陈缘深忽而振奋起来,义愤填膺般望着沈如晚,“师姐,你还记得那个童照辛吗?就是在你缉杀了长孙寒后,一直针对你的那个人。我想起来了,我以前在百味塔等你,看见过他好几次,拿着食盒,路过很多空位也不坐,每次都故意坐在你附近的位置。”
沈如晚一愕。
“什么?”她没听明白,每个字都听清了,可组合在一起,她既不懂陈缘深的意思,也想不通童照辛到底是想做什么。
“我觉得他肯定是早就想针对你了。”陈缘深很认真地说,“长孙寒的事不过是个引子罢了,师姐,你这是遇见小人了。”
沈如晚又仰靠回椅背上去了。
她命里犯煞,天生招惹小人,这又不是什么稀奇事。
“我当时就觉得他不对劲,只是没想到。”陈缘深愤愤地说,“我还以为……”
他没说下去,那时他比谁都敏感,师姐周遭有哪些异常的人他都能第一时间发现,早早便盯上了童照辛,他还以为这人是想和他抢师姐的。
沈如晚的心思根本不在他的话里。
她仍是疲倦地倚靠在椅背上,又重新陷入漫长的出神中。
陈缘深看着她,眼神也慢慢黯淡下去。
“师姐,五日后,你会来吗?”他问她。
沈如晚定定地望了他一眼。
“会去的。”她淡淡地说,“我当然要跟着一起去。”
于是陈缘深微微笑了。
他长舒一口气,站起身来,“不打扰师姐了,我回山庄去,再探探情况,五日后在山庄等你。”
“你到底在想什么?我真是不明白。”沈如晚蓦然顶着他的话尾开口,每个字都成了刻骨之痛,“我已经没有多少故人了,陈缘深,你别让我再少一个。”
陈缘深嘴唇颤了颤。
他仿佛没听见沈如晚的话一般,走到门边,在拉开门前的须臾间,他回过头问,“师姐,你很信任那个曲不询吗?”
沈如晚怔了一下。
她不明白陈缘深的话题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快,一转眼又问起了曲不询。
上次陈缘深也问过她和曲不询是什么关系,那时在她眼里,曲不询只是曲不询。
可如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