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晚颊边绷得紧紧的,“最多也就只是那样了,不会有别的事。”
“我现在这样就很好。”她说,“我过去十年也照样过下来了。”
曲不询几乎被气笑了。
“你刚才那个神志不清的样子,你管它叫很好?”
沈如晚神色冰冷,“我是受了点刺激才会这样,又不是永远受刺激。等我查完七夜白的事就回临邬城,修仙界的事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管它洪水滔天。”
她说到这里,又像是意识到漏洞,顿了一下,“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一定要把七夜白的事查完,你别想让我现在就回临邬城,我不会搭理你的。”
曲不询无言。
他不是怕沈如晚影响到他,他是担心沈如晚再受刺激。
她这样就算回了临邬城,他也放心不下。
“回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曲不询看着她,低声说,“特别是对于不愿回避的人,沈如晚,你尤其如此。”
沈如晚猛然抬眸望着他,像是再也难以忍受。
“好啊。”她目光里尽是灼灼的怒火,像是要把他灼伤,可最后却只把她自己灼烧,“你让死者复生,让我七姐活过来、让长孙寒活过来,我自然试着去解开心魔。”
“你能做到?”她眼神冰冷,尽是凉薄的哂笑,“做不到你还说什么?废话连篇。”
曲不询心底蓦然生出一股戾气。
他也不是没有脾气。
沈如晚想见她七姐,自然是思念和眷恋,可想见长孙寒又能是为什么?
她反感长孙寒到玩笑也开不得,说不定就是想再给他一剑。
他骤然伸手,向前踏了一步,用力扣住她半边脸颊,低下头,居高临下地冷冷地直直望进她眼底,在她眉眼惊愕尚未散去时,声音沉冷如岳崩陵摧,“你确定你想见长孙寒?”
沈如晚因他忽然的反制而微怔。
她的脸颊被他用里扣住,被迫微微抬高了一点,和他几乎近在咫尺地直直对视着,能看清他幽邃眼瞳下被漠然掩盖的冰冷戾气,就这么直直地望着她,一瞬不瞬,就像无边幽冷只剩黑暗的归墟,要将她也一点点侵吞。
她还是第一次望见他这样锋锐冰冷、充满掠夺意味的一面。
曲不询没有等到她说话。
又或者他根本不想,更不期望听见她那恒定不变、注定让他失望的答案。
“那我就让你见。”他说。
沈如晚蓦然挥开他扣住她颊边的手,向后退了一步。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声音也不自觉地绷紧了,满眼都是冰冷,一字一顿,“你说清楚,你要怎么让我见他?”
她心下一腔如冰,冷得她手心也凉。
曲不询这话是什么意思?长孙寒早就死了这么多年了,他能怎么让她去见长孙寒?
他……
她心中最冰冷的角落又重新启封。
——曲不询和长孙寒是朋友。
长孙寒过去的所有朋友里,只有邵元康能和她平静交谈,更有甚者如童照辛,对她横眉冷对、视为仇敌。
“你果然还是打算给长孙寒报仇的。”她冷冷地开口,却听见自己的尾音也颤抖,轻轻的,像是悬在刀尖上的一滴血,随时都要滴落。
没出息,她想,她怎么会这么没出息?
不过只是个认识没多久的人,不过只是有那么一点贪恋,明明最初也没有当一回事……
为什么?
曲不询听她这么说,冰冷漠然的神色也微微忡怔。
他无言,她这是想哪儿去了?
他微微抿唇,那点骤然升起的戾气被她一打岔,又冰消瓦解,只剩下一阵好气又好笑。
心绪积在胸口,复杂难辨,他自己也不知是该夸她足够警醒冷静,还是气她心如铁石、和他再是意乱情迷也从未放下怀疑。
“沈如晚啊沈如晚,”他颠来倒去芜杂纷乱地想了又想,最后也想不透想不开,只有眼神复杂到极点,恨恨地望着她,“你可真是聪明。”
沈如晚的脸色也苍白。
她又向后退了一步,可望着他的眼神却慢慢如锋刃一般,尽是冰冷。
曲不询直直望着她,竟就这么笑了一声,也不知究竟是笑谁。
像是有一瞬怎么也不想让她见到自己脸上的神情一般,他猛然偏过头不去看她,脸上神容也骤然扭曲在一起,把虬根百曲辨也辨不清的爱恨都凝结,收也收不住。
半点不体面,怎能摆在她眼前叫她看清?
曲不询再怎么洒然不羁,长孙寒也还是有自尊的。
沈如晚目光紧紧地盯着他。
她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样滋味,若说勃然大怒也未免过甚,最激烈的爱恨全停留在樱笋年光里,她只是冷,彻骨的冷。
冷意裹挟着,又只剩下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