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追问曲不询,是不是对不起七姐呢?
她对七姐毫不退让,凭什么又不问曲不询?
曲不询沉默了一瞬。
“不是我特别,我只是恰逢其会,”他说,神色平静,一伸手,将她手里的酒碗猝然夺到手中,往身旁另一侧一搁,“是你太累了,再也经不起失去了。”
沈如晚怔怔地望着他。
曲不询定定地望着她,“沈如晚,你醉了。”
“我没有。”沈如晚答得比谁都快。
曲不询无言。
这还没有呢?她眼看着就快把屋顶一掀,闹个天翻地覆了。
“行,”曲不询偏过头,深吸一口气,“既然你没醉,那我干脆就把你想知道的告诉你,免得你再追着我问我哪里特别。”
“我不要听。”沈如晚还是拒绝。
曲不询被她弄得心里一团乱麻。
一会儿问他哪里特别,一会儿又绝不要听,他好不容易组织好言语,她又让他闭嘴。
他手肘撑在膝上,心烦意乱地望着远处夜阑灯火,只觉得每一盏都像是在无声哂笑他作茧自缚,绝境杀机里走过一遭,心如百炼钢,一对上她,竟优柔寡断得换了个人一般。
是说,还是不说,不过是一瞬心念,究竟又有什么值当他犹豫的?
大不了便是软磨硬泡死缠烂打,千般手段用尽硬是把她留下,和她纠缠一辈子,死也不放手。
都说情关难过,他偏就不信,非得把这门关碾得粉碎,还有什么过不得?
曲不询深吸一口气。
“你不要听,我也要说。”他语气很硬,不容置疑。
这次绝不依她。
不管沈如晚还要再说什么,他也懒得再牵肠挂肚了。
可他却没等到沈如晚的回应,肩头忽而一沉。
曲不询一瞬僵住。
他一顿一顿地偏过头,细软青丝垂在他肩头,若有似无地滑进他领口。
沈如晚静静地靠在他肩头,眼眸合拢,呼吸均匀绵长,颊边肌肤柔和细腻,在昏暗灯火与月光下越发容光胜锦。褪去锋锐和冷硬,竟觉柔软。
她竟就这么靠在他肩上沉沉睡去了。
走过腥风血雨、见过人性幽微,明知他有所隐瞒,她竟就这么恬然无惧、平和如水地靠在他肩头睡着了。
曲不询瞪着她,神色很古怪。
他目光一瞬不瞬的,直直地盯着她,像是见到什么稀奇离谱、超出了他认知的事一般,说不出是什么情绪,眼神复杂难辨,甚至还有点像是恨她。
“我真是——”半晌,他像是气结,深吸一口气,什么也没想出来,倒把自己给气笑了。
他这一动,肩头也一动,沈如晚头一歪,竟直直向前栽去。
曲不询一惊。
还没来得及细想,行动已先于意识,他倏然伸手,一把捞在她腰间,圈住她腰肢,一手扶着她的肩,紧紧揽在怀里,任她靠在他肩头,几缕发丝痒痒地钻进他脖颈,也不知是捅开了哪处心猿意马。
他又是深吸一口气,垂着头,盯着她看了半晌,只觉这辈子的心绪错杂都交给她了,偏偏她还根本不在意。
曲不询枯坐在屋脊上。
夜风萧萧,千山也渺远,楼下酒家还喧嚣吵嚷,可屋脊上一片静谧,只有他和她。
曲不询忽而大声叹了口气,像是想抱怨给谁听,但又不知道究竟能抱怨给谁听。
“上辈子欠了你的。”他俯首认命。
他坐正了,微微调整了坐姿,让她靠得更实更稳。
凄楚冰雪天地、稀疏灯火阑珊,人间千灯万盏不归他与她。
可谁又在乎?
曲不询漠然望一眼长夜寒天,低下头,下巴搁在沈如晚额头上。
“怎么就栽你手里了?”他喃喃。
沈如晚没有回答。
曲不询也不需要回答。
直到天色渐明,晨光熹微,曲不询披一身寒露,楼下忽而有人震惊的声音。
“师父——沈前辈?你们,你们怎么……”
曲不询眉毛一挑,低下头看去。
楼下,陈献用力仰着脖子,嘴巴张得能塞下鸡蛋,望着他们,目瞪口呆,“你,你们竟然……你们居然是这种关系?”
曲不询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