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登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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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晋庆元三十二年,皇帝谢瑜驾崩,举国哀恸。

继位的新帝竟是所有朝臣都没有想到的人——十三皇子谢欢鸾。

可纵使有千般不解万般无奈,新帝谢欢鸾也在权倾朝野的十二监总提督贺澜的一手扶持下,走上了祭坛,坐在了那把至高无上的龙椅上。

新帝即位,改国号嘉和。

继位大典足足忙了五日,今日黄昏,谢欢鸾手执玉玺,在继位的文书上盖上帝印,由言官保藏,便是礼成。

嘉和帝身侧,一袭艳红华贵蟒袍的贺澜,似火的红簇拥着澄净的黄,那西晋国最尊贵的二人,正从丹陛石一步步走下,参与登基大典的众臣无不匍匐在地,恭敬地迎接新帝。

谢欢鸾何时见过这样场面,不是贺澜在旁紧紧掐着他的小臂,这数十米的高台,光向下张望便要头昏眼花地滚落下去。

虽贵为皇子,可老皇帝最不缺的就是儿子。谢欢鸾母亲只是个小小婢女,承宠后就被皇帝忘在脑后,生了他之后没多久便病死了。

这么多年,他在宫里过的连个下人也不如,若不是这阉人,这帝位怎么会落到他头上?

但他也清清楚楚,贺澜不过是要个听话的傀儡。他胆小怯懦无势力,正是好拿捏的。

世人皆拜天子,可皇帝身旁,还有那如日中天、翻云覆雨的宦臣贺澜。

贺澜眼底流转的是毫不遮掩的野心,而面前这位羸弱单薄的帝王,根本不在他眼中。

若不是他碍于身份,需要有一个堵人口舌的,今日身着龙袍的人,只会是他自己。

更重要的,贺澜嘴角上扬,若说阉人将那九五之尊压在榻上随意亵玩,恐怕这天底下没有什么床笫事比这更能让一个残缺之人兴趣盎然了。

思及此,贺澜嘴角噙笑,脊背微弓,旁人看来似是恭敬搀扶,但只有谢欢鸾知道,这个卑劣奸邪的佞臣,此刻正弯着眉眼,对他说出最不齿的话语。

“陛下,如今您已是得偿所愿,合该轮到臣了吧!”

谢欢鸾闻言几乎是立时就涨红了脸,他知道贺澜所谓何意,若放在旁日也便咬牙撑过去了,可今日是自己的登基大典,说什么也不愿在今日委身于阉人之下,与他行那些腌臜的荒唐事。

“贺提督,等到明日可否,今日是朕……”

拒绝的话语让贺澜不快,眉眼上挑薄唇微抿,从鼻孔里哼出个九曲十八弯的气音。他是宦官,声音自然比寻常男子尖细许多,又衬上那眉梢的一抹怒意,谢欢鸾见状吓得连话都说不出了,竟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下了。

新帝不过一十九岁,又长在冷宫,经年累月的搓磨,让他性格畏缩惧怯,身形更是瘦弱矮小,光看面容只如十三四一般。

而贺澜如今二十有八,打从净身入宫起,没有一日不活在算计厮杀之中。这些年拼了命才在那吃人不见血的十二监做到提督,周身气度早已不似寻常,便是朝中大臣都要惧怕几分,因而谢欢鸾与他对话时,连声儿都在打颤。

“朕?”贺澜听到个刺耳的字眼,扶这软蛋上位不过是权宜之计,如今竟敢跟自己拿乔起来。

“陛下这位置如何得来,要臣在众人面前说道说道?”贺澜不着痕迹地紧了紧手,谢欢鸾吃痛,身体更是先一步抖如筛糠,摇了摇头,小声祈求道:“求督公怜悯!”

贺澜这才舒展眉头,嗤笑一声,“陛下识时务,臣自然不会让您难堪。”

那双幼犬似的眼睛大睁着,红了个透,到底还是记得自己的身份,没让眼泪流出来。

看来今晚必是逃不过了。

礼毕,谢欢鸾和贺澜分道,他由内侍拥着坐上软轿,前往长春宫。

谢欢鸾亲自选了长春宫作寝宫,将东西二殿改成静心殿与宣政殿,方便日常起居办公。

贺澜听了没说什么,没几日竟将先皇后住的永寿宫要了,一副要住在后宫的架势。

还大笔一挥给永寿宫改了个名字,匾额上的题字更是他亲自书写。

挂匾那天身边伺候的人来报,谢欢鸾听了脸上一阵青紫,扶着桌角喘息了数次,才将翻涌的恶心强压下去。

那新改的名字,叫,承欢殿。

贺澜明摆着告诉他,即便坐上了这帝位,也还是他身下的禁脔。

抬着新帝的软轿一路吹拉弹奏,进的却不是他择的长春宫,而是承欢殿。

殿中宝座上坐着的,正是白天一抹赤色遮天蔽日的十二监提督,贺澜。

谢欢鸾一出软轿,打眼就瞧见头上那匾额上苍劲有力的题字,瞬间就白了脸,连一分血色也无。

“今日陛下登基,臣自当亲自为您庆贺一番,陛下不会不赏脸吧?”

懒洋洋的,连起身行礼都没有,高座上的贺澜微眯双眼,故意提着气从鼻腔里发出的声音,让人听了惊悚异常,本能地想要逃。

“朕与提督有要事相商,你们且下去。”拢在龙袍底下的手紧紧攥着,用了全身的气力才维持住面儿上的冷静,谢欢鸾垂下双眸,深呼吸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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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上一副笑脸,径直穿过宫门,朝那正殿中宝座上的人走去。

不怪谢欢鸾对贺澜恐惧非凡,他二人相遇那日,就是一场暴行。

先帝新得的薛美人不知为何出现在永乐宫往冷宫走的僻静路上,贺澜冷脸站在她身侧,二人似乎起了口角,身旁伺候的人都四散了,倒是谢欢鸾误打误撞路过,正看见那贺澜抽出腰间短剑,一剑将那美人杀了。

温热的血溅起老高,沾在贺澜满是煞气的脸上,活像刚从阎罗殿爬出来的厉鬼。

几乎是立刻,贺澜野兽般锁定了误闯进来的谢欢鸾。惊骇在心头弥漫,万分危急之时,身体先脑子一步做出了选择,他毫不犹豫地跪在贺澜面前求饶,连话都说不清楚。

“提督饶命!我、我不是故意要看的!我不、不会说出去的!求提督饶命!”

贺澜从袖笼里抽出条鹅黄色的手帕,慢条斯理地将那佩剑上的血慢慢擦掉,抬脚用绣了金色祥云的赭色皂靴勾起谢欢鸾的下巴,歪着头细细端详。

“哟,这不是十三殿下?您如何能跪咱家?倒叫咱家折寿啊!”

嘴里说着恭敬的话,语气里却全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谦恭,甚至连叫人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如今咱家的秘密被殿下发现了,您说咱家可怎么办才好呢?”

贺澜早已将整个朝堂渗透,就连后宫也是顺者昌逆者亡。皇帝枕边人都敢随意斩杀,更遑论一个小小的、不受待见的皇子?

谢欢鸾顿时如临大敌,吓得涕泪横流,他膝行几步来到贺澜身侧,也不顾他杀了人身上还有污血,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将自己脆弱的脖颈送上,仰面靠在那人小腹,一双小犬样的眼瞳里满是惊慌。

“求提督垂怜,欢鸾日后必定乖乖听话……”

“可怜见儿的,殿下这是怎么了?”贺澜面上不显,心里却是熨帖的,收好那把短剑,便垂下手来抚在谢欢鸾的侧脸,习武之人手掌皆是粗硬的茧,他只略一施力,那面捏似的脸上登时留下了印迹。

谢欢鸾骇得几乎要跪不住,却仍为求一个承诺而苦苦支撑。

这样的反应让贺澜满意,他历来喜欢掌控一切,这样的感觉让他怡然。手上的力道减轻,覆在那幼犬的头顶摸了两把,似是安抚。

“薛贵人恃宠而骄,冲撞了十三殿下,臣救驾来迟,还望殿下恕罪!”

亲自将方才还跪在身前的人扶起,撩起沾血的湖蓝色官袍,贺澜单膝跪地,一句话便将一切罪恶抹除。

谢欢鸾僵在当场,后背被绵密的冷汗浸湿,虽是死里逃生捡了条命,可这往后的日子,怕是再也无法太平了。

“陛下,在想什么?”贺澜发现了小皇帝的走神,指尖隐没在明黄色龙袍里,毒蛇样湿冷阴暗,寻至前胸的两粒核儿,惩罚似的一掐,立刻换来身下人的一阵颤栗。

“无、无甚……”谢欢鸾别过头,不想让贺澜看见自己的失态。

他仰面躺在床榻,双手被一副黄金打造成的铐链锁了绑在床头,动弹不得。身上的龙袍被剥得四分五裂,像一颗糖果被撕了外衣,任人享用。

显然贺澜并不满意他的隐瞒,掐过那人的下巴强迫地四目相对,勾唇轻声道,“如今您已是天子,自然将咱家不放在眼里,咱家便是想听听陛下的心事,也成了奢望。”

每次谢欢鸾惹贺澜不悦,就会自称咱家。好像要让人记着,不论他再怎么自欺欺人不想承认,也万不能忘了,正是一次次地委身于阉臣之下,才有了今日的柳暗花明。

“提督何必妄自菲薄,朕心中……啊!”听到贺澜说“咱家”,谢欢鸾条件反射似的,立刻就要开口反驳,却在刚说出那个“朕”字时,被那阴冷的毒蛇缠住了龙根。

“呵,陛下忘了,咱家说过的,别在咱家面前自称‘朕’,就凭你也配?”

眯起双眼,贺澜握住那根同样柔弱秀气的玉茎快速撸动,不过须臾,那顶端的小孔便有些腥膻的透明淫液流出。

贺澜手上动作粗鲁,谢欢鸾痛得眉毛都拧在一起,他不敢乱动,生怕弄出什么动静又更激怒了面前人,再卯了劲儿往死里折腾他。

没了根的人,最是重欲,往往一腔情愫堆积在胸,无处发泄。最终无一例外寻得的出口,唯有折磨他人。

久而久之,阉人性格多扭曲畸变,成了共识。

自然这里头也包含了贺澜。

贺澜恨恨地盯着手里的肉具,那柱身盘绕着一圈丑陋的青筋,正突突地在手中跳跃,谢欢鸾忍耐到了极限,一连压抑地低喘数声,似是要出精。

“哼!”手上动作一停,嫌弃地在那片黄色布料上擦了擦手,贺澜从床边的木箱里捏起根银针,没有半分犹豫,顺着那还在颤抖吐露淫液的马眼,狠厉地贯穿。

“啊——”几乎是昏死过去,谢欢鸾背弓如虾,下身传来的痛楚好似要将他凌迟,汗水泪水和在一处,滚落进草绿色的天鹅绒床褥里。

“求、求你,拿、拿出来……”卑微到尘泥的求饶,就算是最卑贱的妓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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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如此。

“今日是陛下登基的大喜日子,臣送您的这份大礼,您可喜爱?”心中的戾气随床上那个不成人形的身影慢慢消散,贺澜展颜欢笑,更是在瞧见那金手铐上的斑驳血迹时,愈加舒畅。

“喜、爱……”破碎的字眼从喉间挤出,皇帝挣扎着想换个姿势去习惯那异物的侵犯,可不论他如何动作,也是徒劳。

“求、求提督……”

“既然陛下喜欢,那臣明日早朝时再替您收了吧。”说罢也不再理会那人的求饶,贺澜敛起所有表情,起身离去。

下身痛得失去只觉,谢欢鸾绝望地闭上眼,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暗暗在心里立誓。

此生定要将这乱臣贼子碎尸万段!

离上朝还有半个时辰,厢房外隐约传来脚步声。

谢欢鸾一夜未阖眼,那深入身体的银针让他无法适从,手腕在挣动时破了皮,鲜血直流。

肉体的疼痛牵起了长久以来压抑的精神,万物入眠后,只有被束缚在床榻上的年轻帝王,隐忍又沉闷地流泪。

贺澜见到的便是眼角带着未干透的泪痕、衣衫凌乱不整的皇帝,拧着青筋突起的光洁脖颈,连透着粉嫩的前胸也裸露在空气中。

“陛下醒的倒早。”睡醒就过来了,声音里还带着没褪去的惺忪,贺澜坐在床角,从腰间摸出那链锁的钥匙,把禁锢的人放下来。

腿间早已泥泞一片,谢欢鸾甫一被解开,便挣扎着要起身去把那劳什子从身体里拔出,可还未碰到,就被身边人拦了下来。

“陛下别急啊。”语调儿上扬,是这个人惯常的顽劣口吻,他眉眼弯弯,似是天边的月牙,但眼里盛的全是卑鄙和恶毒。

“昨儿臣替陛下高兴,一时有些忘形,陛下可千万别生臣的气啊!”又是同样的阴阳怪气,嘴上说着讨饶的话,手上却在一寸寸越界。

插着银针的肉具被贺澜握在手中,强行撸动,谢欢鸾痛得连眼都睁不开,哆哆嗦嗦地小声祈求。

“提督饶、饶了我吧!”

这样的服软让贺澜欣喜,心底那些不安的情愫也一点点消退。没有用那个字眼,更加让他熨帖了几分。

弯腰从床底抽出那装满器具的木箱,谢欢鸾只瞥了一眼就不自觉地颤抖。

他跟在贺澜身边三年,这木箱里的东西,大大小小都在自己身上用过了。阉人没有那东西,只能借这些死物来纾解病态的欲望。

“一会儿、还要上朝,提督您疼惜、疼惜我……”

“自然是要疼陛下的。”那温软声音不似寻常男人浑厚,却比任何话语都要让他惊恐。

“啊啊啊!唔咳咳咳——”那银针骤然离体,淤堵在里头的淫液被牵连着飞溅出来,一瞬间的疼痛让谢欢鸾大脑一片空白,连呼吸也忘了,只堪堪叫了一声,又呛咳开来。

贺澜皱眉瞧着,那喷出的淫液还带了一抹血色,想必是皇帝扭动身子让那针陷得更深,伤了某处。

真是个废物!心底暗骂,可转念又想到,便是个废物也还有这命根儿,他纵使只手遮天、独揽泼天的富贵,却仍还是个被人瞧不起的阉人。

思及此,木箱里的东西被贺澜翻的哗啦哗啦响,躺在榻上浑身虚汗的谢欢鸾只张着口,搁在砧板上的鱼一样,静待宰杀。

“臣记得陛下最喜爱这粉白络子。”

一条用桃粉色丝线编成的络子,里头套着颗用汉白玉雕成的宝葫芦,足有小臂那么粗。

“提督……便饶了我吧!”又是一声求饶,贺澜不顾皇帝的示弱,强硬地伸手探进他的后庭。

方才喷溅出的精水这会儿变成了润滑,正随几根修长的手指反复进出在隐秘地带。

“不、不要……不要……”

这样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谢欢鸾惶恐,贺澜经常会羞辱他,但今日这样真正进入身体的,却少之又少。上一回被这人用手指玩弄泄了身子,好像还是某位皇兄与之叫板,情急之下拔剑刺了他。

两根手指变三根,又快又狠地在那个敏感处抠挖,被银针折磨地几乎失去知觉的肉具,此时竟还能颤颤巍巍地立起身子,恹恹歪斜在肚皮上,一下一下,随埋在身体里的手指而动作。

“陛下这幅样子,哪还有半分帝王的气度?”嗤笑一声,贺澜用另一只手扶着再度硬挺的肉筋上下撸动,颇有大发慈悲要帮忙的意思。

“提督,说、说的是。”

头脑逐渐迷蒙,全然不顾此刻给予和掌控欲望的人是谁。谢欢鸾还小幅度地向上挺动,想要获得更多。

这样的动作极大取悦了贺澜,他虽不能人道,但看着身下脸色绯然、眼神朦胧的皇帝,心头的缝隙被一一填满,好似自己真正进入了他的身体,给予他上天入地的滔天渴求。

“想要、要泄精……”无意识地吟哦,恍若发情的猫儿,每一声喘息都挠在心尖,痒得人恨不得剖开心肺,亲自去搔上几下才好。

光洁的皮肤笼了层红晕,跳动的血管在贺澜眼前昭示着主人的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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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他却在想,若是能咬上一口,尝尝那细软血管里流淌着的东西,是不是甜的?

“如您所愿。”罕见地大方,谢欢鸾绷紧了脚背,在一次失控地顶弄中,成功泄在了贺澜手里。

高高在上的贺提督眼中晦暗,翻转手腕将那些白浊抹在粉红络子外头。

不应期的皇帝还在盯着床帐发呆,突然后庭里那三根手指抽拔出去,冰凉的汉白玉宝葫芦抵在了门口。

“陛下将这葫芦吃下,臣伺候您更衣上朝。”

轻声细语,听不出任何情绪。但谢欢鸾偏偏在这短短几个字里品出了对自己处境的幸灾乐祸和他弄权祸国的胜券在握。

连上朝这样森严威重之事,他都如此淡然,甚至还想要高堂之上的帝王,身体里含着玉势面对群臣,可见他在朝中势力之强大,对至高无上皇权的藐视。

“不!这不可能!”谢欢鸾几乎是立刻就拒绝了,他无法想象,若他这幅模样被朝臣看见,该是怎样一副狼狈场景。

“陛下不愿?”感受到那穴口的紧绷,贺澜手上用劲,硬是把那宝葫芦的前头塞了一半进去,他邪笑一声,俯身贴在谢欢鸾耳边,咬着那艳红欲滴血的耳骨轻声道:“既如此,那咱家只好叫惊秋他们进来跪着求您了。”

惊秋是母亲留给谢欢鸾的唯一下人,二人年纪相仿,从小在这吃人的后宫里相依偎着长大,感情自然是比那些名义上的皇兄们更加亲密几分。

谢欢鸾登上帝位,惊秋也随他一起晋升,如今是正四品的首领太监。若没有贺澜的话,也该是宫里所有太监之首了。

贺澜这话就是赤裸地威胁,他总会准确地痛击谢欢鸾的软肋,看他一脸悲愤地屈服。

不得不承认,这模样让贺澜又更爽了几分。

最终惊秋搀扶着连路都走不稳的谢欢鸾,一点点走进金銮殿,面对着满屋的朝臣,紧咬着后槽牙,才堪堪坐在那张龙椅之上。

“陛下从前对朝堂之事知之甚少,今日便让诸位同仁向陛下述职,陛下您看可否?”

一些繁琐的恭维后,开口的是贺澜,他站在众臣的最前列,一副懒散模样,刚说完话便有几个溜须拍马之徒跟着附和,丝毫不把谢欢鸾放在眼里。

皇帝顿时怫然不悦,清了清嗓子,尽量稳住心神,开口道:“提督此言有理,但诸爱卿职务之事,可上奏折述说。今日朕有一疑惑,不知谁人可解?”

当着众臣的面儿被驳了意,贺澜脸上挂不住,当即开口隐晦警告道:“臣瞧陛下脸色欠佳,是否昨夜未曾休息好?不如今日早些回去歇息,其他诸事,交由臣来处理便可。”

“臣瞧陛下您方才上朝似有不爽利,贺提督所言甚是啊!”

“是啊是啊,陛下还是龙体为重,早些休憩为好。”

……

原来朝廷是这样的朝廷!谢欢鸾冷眼看着,一张张阿谀奉承的嘴脸,还有站在人群最前端,抬起下巴挑衅地看着自己的贺澜。

有人乱权专政,有人谄媚逢迎,这样蛇鼠一窝、沆瀣一气,怎能不让西晋走上礼崩乐坏、国破家亡的穷途末路?

“是朕心急了。”谢欢鸾缓了口气,既给了台阶,也只好顺势而为。

“朕忘了,父皇在时,贺提督就将朝政打理的井井有条,贺爱卿为西晋殚精竭虑,实属忠良之将,朕往后还要多多仰仗。”

一番夸赞不论真心假意,面子上总算是过得去。贺澜在朝中势力不容小觑,想要撼动他,定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得到的。

“今日朕身体不适,就改日再议吧。”谢欢鸾起身,那嵌在身体深处的宝葫芦随他动作一沉,正压在那点敏感处。

“呃、”呼之欲出的声音立即被皇帝死死掐灭在喉头,扶在惊秋胳膊上的手指抠得发白。

惊秋见状立刻用力架住陛下,默默向前一步,挡住了那张变了颜色的脸。

“退——朝——”未等谢欢鸾有下一步指使,高声唱和遣散群臣。

“陛下!”讨人厌的声音偏偏在这时响起,谢欢鸾身形一僵,慢慢转过头,看向那个罪魁祸首。

“何事?”连声儿都变了,仅仅两个字,用尽了力气。

“陛下您龙体要紧,臣见您如此忍耐,不如请太医瞧瞧才好呢!”

皇帝剜了那人一眼,明知故问!明明是他害自己变成这幅不堪的模样,还在这里淫笑地说风凉话。

可贺澜的话却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有还未走出金銮殿的大臣听了,也走过来,附和地要叫太医。

“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不劳费心了。”撂下句话,谢欢鸾深吸一口气,抬腿欲走。

可那阉人似乎是铁了心想要与他作对,幽幽地在背后又道:“陛下如此抗拒,莫不是有什么瞒着众臣不成?”

这下又把人架住了,反驳的话还未出口,就听得殿外传来一声“朱太医到!”,竟真的把太医找来了。

“既然太医来了,就——到耳室给您请个脉吧。”

谢欢鸾眼中明显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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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祈求,贺澜话语一顿,到底让步了。

没走的大臣仍在外殿等着消息,只有惊秋和贺澜扶着谢欢鸾走进了侧室。

朱太医立在耳室门外等候传唤,贺澜进屋哼笑一声:“惊秋出去。”

“你!陛下如今贵为天子,你如何还敢这样胆大妄为?!”惊秋知道二人的勾当,但他也明白谢欢鸾的处境和苦衷,可今日贺澜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过逾矩,根本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惊秋,你先出去。”不想他被迁怒,谢欢鸾出声阻止,并朝他递了个安抚的眼神。

耳室里很快又安静下来,谢欢鸾倚靠着墙面勉强站着。

“陛下可看清了?”没头没尾,贺澜开口,端的是成竹在胸和十拿九稳之势。

谢欢鸾听懂了,疲惫地点点头,没说话。

“陛下昨日未休息好,今日有些气虚,只拿两副安神的药即可。”这话是对外头朱太医说的,贺澜走到谢欢鸾身后,罪恶之手自他龙袍的下摆伸进去,按压在那仍无法完全闭合的后庭,二指顺着那条缝隙,一点点往里去探那宝葫芦。

四散的群臣无人能料到,这新即位的帝王,此刻正承受不住情潮,紧紧攀在大权阉的身上,闭着眼承受一波又一波的侵犯。

谢欢鸾出生时,他父皇正歇在惠妃娘娘宫里。

彼时庆元帝有意要整治皇后母族戚氏,皇后为保家族无恙,自请在后宫修建佛堂,青灯常伴,为西晋祈福。

而惠妃正是从那时开始伴驾,她年轻漂亮,性格活泼会逗趣,重在家族无权无势,很快就博得皇帝欢心。

那些年,惠妃娘娘恩宠厚泽,在后宫位同副后。

宫女沈如意本来是惠妃宫里掌灯的下人,却在一次皇帝与惠妃饮酒作乐后,被醉酒的皇帝强行看上,成了比宫女还要难以立足的沈贵人。

惠妃表面一团和气,背地里阴损招数接连不断。为了保命,沈如意自请住到冷宫旁的偏僻宫殿。

可更加不巧的是,她怀孕了。

生产的那日,消息传来,惠妃娘娘巧笑盼兮地倚在庆元帝胸口,甜美一笑,开口道:“恭贺陛下又添新丁,前两日听钦天监传信儿,说这几日红鸾星动,本以为又是哪位妹妹得了陛下恩宠,没想到竟是这事儿。”

庆元帝今日便觉惠妃乖巧可人,这会儿更是浑身躁动,便顺嘴应道:“爱妃自然是朕最爱的解语花,若你觉得红鸾星与这孩子有缘,不如……”

他略一低吟,搂在惠妃肩头的手又收紧了一寸,

“那便起名叫‘欢鸾’吧!”

“真是个好名字,臣妾先替沈妹妹谢过陛下了。”

生子如从鬼门关上过,沈如意没见到那名义上夫君,而惠妃宫里笙歌彻夜,好不欢乐。

甚至那刚出生的孩子,皇帝都不曾问过,到底是男是女。

谢欢鸾,为了讨妃子欢心而随意取来的名字。谄媚又艳俗,就像是见证了庆元帝恣意荒淫的一生。

本就位卑人微,皇帝也不缺儿子,十三皇子徒有其名,更像个无人问津的野孩子。

六岁那年,听说父皇提拔了一个能力了得的秉笔太监,从此他寻花问柳、无心朝政,全都是这位年轻的干将在处理。

谢欢鸾坐在院门口遥望,他从未去过父皇的宫殿,甚至记忆里那个人的容貌也模糊一片,不甚清明。

“母亲,你说,什么叫秉笔太监?”稚嫩的声音响起,小小的人儿托着下巴,歪着脑袋转向屋内,寻找着目标。

沈如意正坐在织布机前纺布,这后宫嫔妃数不胜数,不说皇上,就连敬事房也将她遗漏。寻常花销用度,全靠自己纺布绣花等女工,托人带出去换些银钱。

“就是很厉害很厉害的太监,能帮你父皇分忧。”沈如意抬手将一绺头发别到耳后,笑吟吟去看门口逆着光的儿子,软软糯糯,带着懵懂和好奇,叫人垂怜。

“阿雁以后上了学堂,读了书,就什么都懂得啦!”

她不喜欢陛下御赐的名字,虽没读过什么书,却也觉得那名字不似什么正经东西,就私下给谢欢鸾起了个别名,叫沈雁。

意在希望他能像自由翱翔的大雁,早日飞出这座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牢笼。

只是事与愿违,他终究没能逃脱。

“陛下,臣瞧您眼底淤青渐重,想来最近定是睡得不好,特意叫人送来了这安神香。”

鬼魅般的声音吹破了回忆的泡沫,贺澜一身猩红,脸上带着三分假笑,立在堂前,眼里一丝对帝王应有的敬畏也无。

母亲,朕终究不是飞雁,只是一只被人锁住手脚,随意把玩的雀儿。

谢欢鸾闭上眼深呼吸一口,再睁开时已无先前的复杂神色。

“提督有心了,朕很喜欢。”

有旁人在时,二人还能装出一副君臣和谐的样子,可一旦独处,贺澜立马凶相毕露,装也懒得装。

献香的太监退出暖阁大门,贺澜果然卸了假面,连那三分的笑意也收了去。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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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走到软榻前,一丝犹豫也没有,坐在皇帝身后,将他整个人拥在怀里,捏着嗓子问道。

“陛下近几日思虑这样重,在想什么?嗯?”

“只是、只是噩梦缠身。”谢欢鸾本能地有些发抖,他对贺澜实在畏惧,以至于每回二人这样近距离接触时,他都会不由自主地紧张,舌头打结。

给予他无上权利的人,也是将他拖入地狱的魔鬼。

“是么?”贺澜声音低沉,好像并没有相信这番话,但见皇帝对自己的恐惧仍似从前,心里到底还是有几分得意。

“臣早就与陛下说过了,万事有臣在,您只管坐享这些荣华富贵。”刻意压低的嗓音听起来更加诡异,“您这样,臣可是要心疼的。”

阴阳怪气的语调让人本能地厌恶,可脸上又不敢显露。只好僵硬地点点头,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贺澜八岁入宫,变声期时嗓音并未如寻常男人那般变得厚重,太监的身份给他带来许多便利,也带给他更多的困扰,比如声音、身体,比如欲望。

不安分的修长手指挑起明黄色的中衣探进深处,所及之地皆是一片颤栗。谢欢鸾紧紧咬住下唇,生怕会有什么让人难堪的声音泄露。

“陛下还是这么可爱,臣真舍不得对你下手。”贺澜咬住那片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的耳骨,湿热的舌头如一条黏腻的毒蛇,缠绕勒紧,缓缓地进入危险地带。

“唔!嗯……”脆弱的耳骨被人收在口中,放肆的喘息喷在侧脸,灼热又煽情。谢欢鸾被挑逗得几乎是立刻就起了情欲,可他还没反应过来,那点勃起,就被贺澜精准地掐在手心。

“提、提督……”只说了一句,谢欢鸾自觉又把下唇咬住,他实在接受不了,自己这样健全的男人,会被一个太监玩弄于股掌。

背后传来轻笑,是贺澜听到皇帝那些吞吐在咽喉的细碎呻吟,心情大好,放过脆弱的耳骨,转而下移,来到了更加致命的脖颈。

尖牙抵在跳动的颈侧,好似这个人的生死也被他收入囊中。

“陛下这么激动,臣还没做什么呢。”比体温还高许多的湿滑舌头在细软的皮肤上流连,谢欢鸾又惊又惧,更多的,是那些从心底涌出的,陌生又熟悉的、快要控制不住的滔天欲念。

谢欢鸾的命脉被贺澜紧紧捏着,力道大得出奇,他痛得额头都开始出汗。猛吸两口空气,吞了噎在喉间的涎水,才哆哆嗦嗦地开口:“提督、提督,我、我好痛……”

“痛?哪里痛?这里?”明知故问,带着薄茧的大手又向下,盛了精水的囊袋遭了殃。

“呃啊!”再这样下去,整个人怕是会疯掉。谢欢鸾试着挣扎了几下,想要摆脱任人摆布的处境,可这样的举动无疑会激怒掌控者。

果然,皇帝的不顺从让贺澜拧了眉。

“咱家是个太监,自然不懂要如何与这东西相处。弄疼了陛下,也不是咱家的本意。”

又来了,谢欢鸾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贺澜应该早就看透了他,知道他怕什么,知道怎么说怎么做会让他服软,果不其然,谢欢鸾轻哼一声,放弃了挣扎。

虽身体的控制重新交还给贺澜,但口里仍在求饶,“我并非责怪于你,只、只是……不!好痛……轻,轻些……”

突如其来的撸动,贺澜紧握住那根花茎,不紧不慢。修剪平齐的指甲流连在顶端不停溢出汁液的管口,来回刮动,激得谢欢鸾身体软成一滩,微张着被他咬到出血的口,失神地喘息。

“好痛……轻些,轻些吧!”

可惜,贺澜并不会因为他的服软就放过他,整个暖阁里只有他自己的喘息在回荡。

突然贺澜停住动作,装模作样地四处嗅了嗅。

“嗯?奇怪,怎会有乳香味?让臣瞧瞧,是不是有乳汁流出来了?”

下流的调戏,十足的羞辱。他是个男人,怎会有乳汁?可那恶魔却已剥了衣衫,将浑身躁红的帝王裸露在空气中。

“不要!朕是男人!怎会有乳汁!”谢欢鸾有些怒意,可话一出口又懊恼,贺澜这人最在意旁人拿“不是男人”讥讽他,如今命脉还在那人手里攥着,这样挑衅他只怕会换来更加难堪的羞辱。

不过贺澜却没有预料中的恼怒,皇帝胸前的两粒硬挺凸起,粉嫩可爱,让人爱怜。他用指缝夹紧,拉起又弹回,捏圆搓扁,顿时听到了更多旖旎婉转的吟哦。

暖阁外,惊秋低垂着脑袋,神色晦暗。

屋里的动静他再熟悉不过,原先只心疼主子为了保命要委身于一个阉人之下,饱受折磨。而如今,他已贵为天子,却仍还要与那人行这些腌臜事,着实令人愤怒。

朝堂之事他不懂,只是听得陛下提起过,若想一击必杀,就要先学会蛰伏和忍耐。

可这样的屈辱……他皱眉闭上眼,心里慢慢勾勒出一个计划,希望能助孤立无援的帝王早日脱离苦海。

谢欢鸾在贺澜手里泄了一次,他仰面靠在贺澜肩头,大口呼吸,似乎松了口气。贺澜看出了他的心思,冷哼一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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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又重新动作开来。

“唔……不、不要,痛、好痛!”射精的不应期还未平息,那根可怜的软肉又被强迫着打起精神,疼痛让皇帝几欲滚下泪来。

“陛下这就不行了?”贺澜轻笑,一手控制住企图从他怀里挣脱的困兽,一手却更加快速地撸动,直激得那人连连喘息,求饶声也断断续续的,最后泄了身子时,竟还隐约听见一声啜泣。

“欢愉也好,痛苦也好,皆是臣给您的,陛下您没得选。”

狂妄又放肆,像是床笫间的情话,又像是隐晦的警告。

贺澜一向如此,谢欢鸾并无招架之力,况且他被这个人吓破了胆子,即使在背后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可真见着了,只会大脑空白一片,双腿发软。

“朕、我,我知道了。”

似乎今日铁了心要羞辱到底,得到了答案还不作罢,贺澜竟将满手的白浊恶狠狠地抹在谢欢鸾潮红的侧脸,那些精水有些凝固,黏腻腥膻,难闻得很。

“陛下的东西把臣的手都弄脏了。”贺澜把人脸掰过来,摊开那只还带着皇帝体温的手。嘴角是个淡雅得体的笑容,眼底却冰凉一片,凌厉逼人。

顾不得此刻的狼狈,只想快些把这尊大佛送走,谢欢鸾立马胡乱抓起龙袍就要替贺澜擦拭。

却被那人躲开了,只听得“啧”一声,后用调戏娼妓一般的语调戏谑道:“不如,陛下替臣舔舐干净,可好?”

暖阁的门打开,赤红色的蟒袍在风中飞扬,走出的是一脸春风得意的十二监提督,贺澜。

惊秋蔑斜了他一眼,连礼都没行,转身就要进去。

刚走一步,从里头传来一声怒喝。

“别进来!滚出去!”

惊秋一愣,踏出的脚又收了回来。到底是不放心,半晌他又抻着脖子对屋里道:“奴才在外头守着,陛下您随时唤奴才。”

谢欢鸾衣衫不整地伏在软榻的小茶几,胸中氤氲起滔天巨浪,却最终还是被他亲手抚平。

时候未到,急不得。贺澜权势太大,想要置之死地而不能翻身,一定要等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绝妙时机。

苍白又缥缈的说辞,成了支撑他在这荒诞无稽的日子里继续活下去的全部理由。

还是十三皇子时,谢欢鸾因为不受宠,几乎没怎么读过书,六岁时跟着八皇子勉强混进尚书房念过一段日子。

在宫里谁都是拜高踩低,八皇子却对谢欢鸾很照顾,二人虽不常见面,也还算是走得近、聊得来了。

只是可惜,他八岁那年,八皇兄得了时疫,连最后一面也未能见上。

后来母亲也染了病,日渐消瘦,不出半月,也在一个没有月亮的漆黑夜里,悄无声息地逝去。

自此谢欢鸾成了皇宫里的一缕游魂,他没了母亲,没了朋友,没有疼他护他的父皇,也没有强大可依靠的族系,只能住在与冷宫毫无区别的偏殿里,自生自灭。

登基后的谢欢鸾搬进了豪华热络的大宫殿,可他丝毫未觉得欣喜,反而如履薄冰似刀尖起舞,每一步都要谨小慎微。

贺澜念他学识浅薄,也顾及他帝王脸面,给他请了位太傅,每日下朝就在宣政殿西边的侧室授课。

起初他求知若渴,太傅教授的课业都一点不落地认真研读揣摩。驭下、爱民,法度、治国,明理、用贤,每一项都在预示着一位好的帝王究竟要做些什么。

可谢欢鸾学的越多,代之自身的处境,便愈发觉得愤懑和郁郁。他不过是个牵了线的傀儡,除了眼睁睁地看着贺澜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篡权乱政、卖官鬻爵、收贿敛财,毫无应对之策。

甚至,有时连身体的控制也无法掌握。

“太傅,您教的这些于朕而言,似乎并无大用?”终于有一日,在跟着太傅摇头晃脑读了半晌晦涩难懂的书文后,谢欢鸾开口了。

“陛下,若想做一位贤明之君主,这些是必须要熟记于心的。”太傅放下手里的书稿,褶皱着脸,扯出个温吞的笑容,像块无甚感情的面具套在脸上,看久了让人生怖。

强忍着不适,谢欢鸾还是执意说下去,“鸟雀在笼,空有鸿鹄之志,又有何用?”

“不如太傅教教朕,这鸟雀如何打破牢笼,变为鸿雁?”

太傅脸色变了变,伸手抻了下花白的胡子,一时语塞,“这……”

“陛下乃真龙天子,自然会逢凶化吉、否极泰来。”

无用的空话,谢欢鸾垂眸失声哑笑,再抬眼时,似有凶光一闪而过。

“若朕一剑杀了那造笼之人呢?”

周遭瞬间像被抽干了空气,窒息又憋闷。

还未等老太傅答话,却从门外响起个刻薄傲慢的尖细嗓音,由远及近,随他踱着的四方步,一寸寸压迫到谢欢鸾面前。

“好好的,怎么说起打打杀杀来了?陛下想要杀谁,告诉臣,臣替您杀。”

嘴上说的客气,可眼神里全是轻蔑讥讽。贺澜的手扶在腰间,谢欢鸾下意识地开始发抖,唯恐他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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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的面,说出做出什么让他难堪的事来。

可偏生他又是皇帝,皇帝是不可以露怯的。

“贺提督。”老太傅从座位上站起,走到贺澜面前,微微颔首,算是行礼。

太傅的品阶要比这太监高得多,可如今,谁又能在风光无限的贺提督面前挺直腰板?

谢欢鸾瞧着好笑,满嘴君为臣纲、礼义廉耻的太傅,堂堂一品的帝王师,竟也要向个阉人低头示好?那他方才教自己的那些所谓的帝王之道,君臣之道,岂不都是些胡扯的瞎话?

他慢慢站起身,微仰起下巴,盯着贺澜脚上那双镶金边的云纹靴,想起前几日这双脚踩在自己命根上,没有一丝怜悯地碾压蹂躏,对自己的痛呼求饶充耳不闻。

“提督有何事?”强压下心中的不快与身体的颤栗,谢欢鸾稳住心神,开口询问。

“无事。”贺澜随性走到二人身边转了一圈,言语里藏了一抹阴郁,如一条黏腻湿滑的毒蛇,正有条不紊地将猎物缠绕、勒紧。

“只是路过,听闻陛下要一剑杀了谁。”贺澜在中间站定,侧着身,眼神赤裸地从皇帝脸上略过,嘴角勾起个残暴嗜血的笑,看得谢欢鸾后背生寒。

“是这样杀?”

“不——!!”

几乎同时,谢欢鸾明白了贺澜的意图,上前一步企图阻止他的荒诞行为,可到底还是慢了。

贺澜瞬间抽出佩剑,未等老太傅回神,干脆利索地从他背后攮了进去。

血肉与冷硬的剑身碰撞,发出了巨大的闷响。

谢欢鸾瞪大了双眼,直愣愣地看着贺澜又将全部没入太傅身体的剑柄抽出,带着温度的鲜血溅起数尺高,落在贺澜衣襟上,也落在谢欢鸾的脸颊上。

而后,那人轰然倒地,从喉间“嗬嗬”地喘些粗气,好像还有什么话要对皇帝说,伏在地上,拼了命地向他爬,可到底年岁已高,颤动的嘴唇哆嗦着连一个像样的字眼也发不出,只一会儿,就没了动静。

从身子底下洇出红到发黑的浓稠鲜血,狠狠刺激着谢欢鸾脆弱的神经。

“你!你!贺澜!你谋杀朝廷一品命官,你该当何罪!”

谢欢鸾吓得嘴唇乌青,指着贺澜的鼻子失态地骂道,“你这疯子!你竟这样杀了他!来人,来人啊!给朕拿下这个阉人,给朕、给朕……”

无人应答,不知是外面没有守着的下人,还是他们都在故意装聋。片刻后,燃烧的怒火被吹熄,谢欢鸾明白了自己孤立无援的处境,绝望地看着贺澜满脸阴鸷地向自己逼近。

面前的场景和从前贺澜杀了父皇宠姬时的模样重叠,隐藏在内心的恐惧又被激发,他被逼的接连后退,胸口剧烈起伏,昭示出他此刻巨大的不安与惶惶。

退无可退,谢欢鸾小腿抵在散落书籍卷轴的木桌,狼狈跌坐在地,也顾不得失了帝王礼仪,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去。

贺澜仍在前进,狭长的眼眸半眯,嘴角挂着冰冷的邪笑,狠厉暴虐,似有只睡醒的凶兽从他身体里冲出,所到之处,皆为废墟。

现在的贺澜哪还有半分太监的阴柔孱弱,站在这里的,应是从地狱爬上来食人啖血的厉鬼!

滴着血的佩剑当啷一声丢在谢欢鸾脚边,窘迫的帝王被他困在墙角,失魂落魄的,像是引颈就戮的小兽。

“陛下很怕臣?”

贺澜欺身上去,膝盖顶在他胸口,一手掐着他的下颌,沾着凉意的吐字贴着耳骨传入头脑。

谢欢鸾打了个寒颤,怯怖的泪水盈满了眼眶,咬牙别过头不做声,任由他欺辱。

“陛下方才要杀了谁?告诉臣。”暗哑的嗓音像一张密不透风的蛛网,奄奄一息的猎物被锁在上头,再怎么挣扎,也难以逃脱被吞噬的命运。

睚眦必报如贺澜,他定是在外头听见了一切,可怜老太傅什么也没做错,就成了这恶魔的刀下冤魂。

谢欢鸾绝望地摇头,后知后觉地想起,太傅的无妄之灾全因自己一时脑热。

浅薄的眼眶再支撑不住那些沉重如山的泪,困在角落里的皇帝涕泗横流,哽咽地嗫嚅,贺澜听不清,附耳过去。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意识模糊的皇帝浑身发抖,不住地重复,不知是对枉死的太傅的歉疚,还是对动了不自量力念头的悔恨。

戴着玉扳指的手指掐进谢欢鸾的口,他立刻顺从地用唇舌裹住那还沾染浓烈血腥气的大拇指,讨好地吮吸,灵巧热切的舌头缠绕而上,舔舐在虎口处,像在示弱,又像在求饶。

“还想杀我么,谢欢鸾?”抽出手指,贺澜用满是污浊的脏手在谢欢鸾的侧脸轻拍了几下,没有谦称,没有敬语,直呼皇帝名讳,大不敬之罪。

可贺澜就是这样轻易地,甚至还当着他的面,触犯法度、僭越皇权。

“不、不敢了!我不敢了!”怔愣间,把自己困在墙角,吝啬的连天光也不肯多给几分的人,退后起身,谢欢鸾浑身瘫软,昂着头看去。

贺澜背着光,整个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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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在阴翳的晦暗里,脸上神色漠然,与看一具尸体无异。谢欢鸾内心没来由地慌张,如今他这样无根无基,若是真的惹怒了贺澜,哪怕是被杀了,也引不起朝堂的半分涟漪。

如梦初醒,顾不得此刻的难堪,谢欢鸾爬起身,膝行靠过去,如同几年前那般,抱住贺澜的大腿,将头贴在那人的小腹,顺从如一只人畜无害的白兔。

“提督疼疼我,我一时糊涂犯浑,您打我、罚我也好,千万别恼了我……”

话没说完,贺澜扒开那双还打着颤的臂膀,将人拉扯起来,温和带笑地替他整理衣衫。

“陛下糊涂了,您是天子,咱家是奴才,奴才哪敢恼了您?”

“提督……”听到那个词,他半边身子都麻了,知道贺澜的气根本没消。腿一软又想下跪,被眼疾手快的贺澜稳稳架住,谢欢鸾不知所措地望过去,抽噎着就想再说些什么。

贺澜伸手堵在他唇角,“嘘”了一声。

“老太傅乃前朝余孽,怀恨在心,意图行刺陛下,臣来救驾,不得已在殿前杀人,想必陛下不会怪罪臣先斩后奏之错吧?”冷漠地像是刚杀了只兔子煲汤,贺澜漫不经心的抬手替皇帝擦到侧脸上已经干涸的污渍。

一番话将刚才的闹剧定了性,谢欢鸾垂着头,任凭抚在脸上的手揉搓,轻轻“嗯”了一声。

一辈子忠心为国的太傅从这一刻起,变成了居心叵测、处心积虑要破坏国家、刺杀圣上的奸邪之辈。

而他不仅什么也做不了,还必须配合这场闹剧继续出演。想到日后若真的想要拔出这个深入到西晋骨髓的毒瘤,还要牺牲多少无辜之人,他胸口一阵钝痛,眼前蒙上黑影,险些昏厥过去。

可笑他从前只是个不起眼的皇子,偌大的皇宫里,除了惊秋,无人可用,无人可托,无人可信。

人人都畏惧死亡,人人都在权衡利弊,为了活下去,为了活得好一点,良心、正义,全都可弃如敝履。

连他一个皇帝都能为了活着而与阉人苟合,那其他人,那些连一个可仰仗的人都没有的蝼蚁,他们又要如何自处,答案不言而喻。

谢欢鸾躺在龙榻,上好的衾被裹在身上,却仍还觉得周身阴冷,止不住地发抖,到后半夜,竟发起烧来,迷迷糊糊地说些胡话。

惊秋忙活了一整夜,东边蒙蒙亮时,陛下才囫囵睡熟。

他本不知白天发生了何事,那时他正在御花园的角落与别人见面。听到出事后赶去,就见到神情恍惚、仿徨失措的陛下,在贺澜的搀扶下,虚弱地向寝殿走。

只当是贺澜把人折腾狠了,惊秋心里大骂那阉狗目无法度、胆大妄为。可替皇上梳洗时,瞧他又哭又笑,有些疯癫,才差人去打听到底出了何事。

惊秋知道陛下从前撞见过那阉狗杀人的样子,吓得接连几日噩梦连连,更是落了个心悸的毛病。太医说只是惊吓过度引起的发热,并没有引发心悸的旧疾,惊秋才微微安心,可瞧着退热了的主子在睡梦里也并不安稳,他哀叹一声,悄然起身。

不能再让那烂了心肠的龌龊东西兴风作浪为所欲为了!脚步加快,披着满身晨露,在混沌迷蒙的拂晓之中穿梭,像是离弦之箭,果决又坚定。

“是你?”隐在黑暗里的人嗓音沉闷如枯井,好似一个常年困在此处的魂魄。

惊秋跪在堂前,恭敬地磕头,此行的目的昭然若揭。

“如今贺澜只手遮天,弄权祸国,陛下孤立无援,处处受他牵制掣肘,奴才私以为,在这后宫之中,能救陛下于水火的,只有您了!”

堂前瑞兽口中徐徐吐着青烟,木鱼的敲击声在寂静的黎明中显得格外突兀。

“回去吧,皇帝身边不能离了人。”

没答应也没拒绝,惊秋未求到想要的答案,心一横,又磕了几个响头,却换来更加冷硬的拒绝。

“一个下人也敢抗旨?”

两旁立着的宫人立刻会意,走上前拉扯,一边出言驱赶。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滚!”

“是……奴才、告退。”无奈,身份卑微,惊秋只好起身,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谢欢鸾病倒了,太医说是忧惧过度引起的,多歇息一阵便可。

龙榻上,瘦弱的皇帝病恹恹的。贺澜破天荒敛了嚣张气焰,平心静气地坐在床边,替谢欢鸾掖了掖被角,温声道:“陛下莫怕,臣当时气急攻心,一时失控做了错事,现在想来,确实不该。”

谢欢鸾扭过头不理,贺澜也不恼,伸手将枕边几缕散乱的发丝捡起在指间把玩,轻笑着好似在撒娇赌气的后妃。

“陛下说那样重伤臣的话,臣真是悲不自胜,肝胆俱焚……”

一番话说的好像是皇帝背信弃义在先,他只是一时冲动。

这反咬一口的说辞任谁听了也要怄出口气来,果然说完这些,背着身子的陛下骤然加重了呼吸,贺澜气定神闲地等着他回身责难。

谢欢鸾转过身,一双小犬似的乌黑透亮瞳仁闪着忸怩不安,还有些病态发白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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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微微努起,“公公还气我呢?”

见提督未曾动作,谢欢鸾从柔软的桑蚕丝被里坐起,犹犹豫豫地倾身过去,覆在贺澜侧脸上,落下个带着浓厚药味儿的吻。

“给公公赔不是,公公别恼我了。”

贺澜怔了下,垂下眼睑与近在咫尺的皇帝对视,旋即有玩味的笑意爬上眼角,半眯着眼想,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陛下从未这样唤过臣。”贺澜故意冷脸,站起身就要走,“太医说了,陛下需多静养,臣不打扰您了。”

“哎,提督莫走!”见贺澜神情淡漠,谢欢鸾以为自己搞砸了,连忙伸手抓住那人的臂弯,委委屈屈地小声赔礼,“我以为叫公公会更亲切些,不似提督这称谓,只是个冰冷的官职,既你不喜欢,那我以后都……”

话没说完,贺澜回身灿然一笑,打断了陛下的解释。

“陛下觉得亲切,那便叫吧。”

“啊?哦……公公今日没有政务么?我、我有些乏……”

贺澜点头,既然要做戏自然要两个人配合才更有趣些。便也弯了眉梢,俯身在谢欢鸾额头落下个吻,算是告别。

“陛下好生歇息,万事有臣。”

寝殿的门甫一关上,内外二人像是有某种默契,竟同时长吁一声,卸了伪装。

卧病的皇帝,扭身在衣架上胡乱扯了件衣裳,捂住嘴角拼命揉搓,似要将刚才那个向阉人阿谀谄媚的自己,擦拭抹除。

“来人。”殿外,贺澜恢复了倨傲的神情,声音里也多了几分威严。

两个训练有素的小太监低头默不作声地跪在他脚边,等候主人发号施令。

“再派两个机灵的,送到里头伺候着。”

“是。”

接连三天,皇帝都不曾露面,有大臣找到宣政殿,也被惊秋撵了出去。

,没有说话。那探子见主人无甚反应,自作主张撤了一半的监视,随他们去了。

“惊秋,朕今日才发现,放弃比坚持来得更容易,也更轻松啊!”玉杯盛满了清冽的琼浆,皇帝二指夹着,轻晃几下,一饮而尽,辛辣的口感如一小簇火焰,顺着喉管急流而下,灼烧着每一寸血管,他仰头闭眼,感受那由浅及深、久久没有散去的刺痛,佯做轻松地开口。

“什么天下百姓,什么伸张正义,都与朕何干哪?”

“陛下……”自那日起,皇帝的转变太大,惊秋也并不确定,他究竟是真的,还是在哄骗所有人。

“惊秋认识的陛下,不会说这样的话。”

就算是欺瞒,惊秋还是认认真真地跪在皇帝脚边,说出并不中听的言语:“沈贵人若泉下有知,恐怕也并不希望您如此。”

“放肆!”方才还盛满美酒的玉盏立刻摔在惊秋脚边,像被戳了痛处,皇帝提高了声音怒道:“贺澜说的没错,是朕纵容你太多,的确太过放肆了!”

“奴才不敢!”惊秋磕头,却伏在地上不肯起来,一副不服气的模样,闷声道:“奴才不信陛下真的是这样想的!”

久久的凝视,似时间在那一瞬间冻结,主仆二人谁都没有出声。

“罢了。”最终还是皇帝先泄了气,扯掉伪装的假面,露出底下的敦厚面容。

“往后这性子也收敛点,朕护得了你一时,护不了一世。”叹了口气,收敛了散漫的神情,丢下手里的酒壶,向后靠在软垫上,冷笑一声,“就属你最聪明了。”

“但是你要知道,跟着朕,随时都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刚极易折,牧晖歌之事是朕太得意忘形,今后要更加谨慎行事。”

“是。”惊秋这才舒了口气,大胆抬头,膝行几步,双手交与皇帝,脸上一片坚毅,“惊秋不懂那些大道理,但陛下叫奴才做什么,奴才一定记在心里。”

皇帝也不再假装,起身负手而立,站在窗前眺望,可惜只有一堵又一堵的高墙,阻断了他的视线,也束缚了他的人生。

“只要结局能达到目的,过程和手段——或许也没那么重要。”

说的又慢又犹豫,像是不断地给自己心理安慰。

“陛下,太后娘娘来了。”门外有下人低声禀报。

“惊秋。”谢欢鸾放下思虑,扭头示意惊秋去推拒。

惊秋会意,出去阻止太后的来访。

太后年事已高,往后的路太过惊险,皇帝也不忍再让她参与其中。眼下的事正是个由头,让她与自己彻底断了来往才好。

可盛怒的太后不顾阻拦,执意闯进宣政殿。

“皇帝!是不是该给哀家一个说法?!”兴师问罪的模样,没有出乎皇帝的预料。

挥挥手让人都退下,比太后高出一个头还多的帝王缓步走到她面前,面露礼貌的微笑,低头行礼,问道:“母后何事让您烦扰,还劳您亲自跑一趟宣政殿?”

“您叫凌雪姑姑传个话儿,儿子到您那去就是了。”

“哼!你还知道哀家是母后!”太后气恼,想起这几日听到的,关于皇帝的传闻,配上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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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纯良无邪的笑脸,让她又更气郁了三分。

“哀家知你思母心切,可你做事也要讲究礼法,沈如意连个名分也无,你就这样大张旗鼓的祭祀,哀家的脸面你置之何处?”

“还有,且不说这事,哀家听闻你最近不理朝政,连奏折都统统送进贺府,你忘了之前你在哀家跟前指天起誓时都说了些什么?!”

谢欢鸾回神在御案上倒了杯茶递给太后,又扶她往暖床上坐,声音温和柔软,“都说了什么?朕忘了。”

“公公是父皇亲自提拔的秉笔太监,又是亲封的十二监提督,能力人品,自是不必说,之前是我们误会他了。”

“贺澜为西晋鞠躬尽瘁、殚精竭力,实乃我朝不可或缺的栋梁之才啊!”

“啪!”刚坐下,到口的茶水还未咽下,就听见皇帝说出如此荒唐可笑的话,气得太后把那茶杯摔在案上,起身抬手狠狠地掌掴下去,发出巨大的声响。

就连门外守着的惊秋和凌雪都惊动了。

“陛下!”、“娘娘!”

隔着门,他俩同时出声,想确认屋内的情况,等了几息,只听得屋内并不真切地传来皇帝的声音。

“无事。”摸了摸被坚硬护甲刮伤的侧脸,谢欢鸾淡然一笑,无所谓地坐在另一边,“母后仔细气坏了身子,儿子可担待不起。”

“皇帝,你在说什么混账话?!”太后更加不满皇帝的反应,周身的气度是稳坐数十年皇后宝座历练出来的威严和锋芒。

“你那些皇兄是如何死于奸佞挑唆的阴谋,你父皇是如何被他蒙蔽,做了十几年的糊涂皇帝,就算你单纯愚蠢,也不可能想不到,他力挺你坐上皇位,究竟何所图吧?”

她虽久居佛堂不问前朝之事,但毕竟也是大家闺秀,又在后宫浸淫了几十年,还有什么事是她看不透的?

但皇帝如今的表现实在太过反常,她也听说死了个臣子,究竟是他的死给陛下带来太大的打击,还是皇帝借此事故作姿态?又或许,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思及此,望向谢欢鸾的眼神也复杂起来。

“母后,朕尊重您,唤您一声母后,但您似乎有些太过恣意了。”

皇帝也收起笑容,一时间整个御书房内剑拔弩张,气氛冷却到了极点。

“呵。”片刻,是太后先让了步,她不知是想通了还是对皇帝失望透了,只冷哼一声,撂下两句话就转身。

“威远公是我朝武将中最出挑的,该做什么不必哀家赘述。”

“哀家年纪大了,经不起烦扰,皇帝有什么事,也不必再问过哀家。”

“母后慢走。”谢欢鸾神色未变,跟在她身后走到宣政殿门口,当着所有下人的面儿,铁青着脸,宣布道:“太后一心为国祈福礼佛,即日起,便在梵心苑闭关清修,闲杂之人,休得前往打扰!”

“是!”众人欠身领命,这是明晃晃地宣布太后被禁足,二人的关系也无需再说。皇帝当众下太后的面子,走到这地步,哪还有转圜的余地?

“哼。皇帝,好自为之!”太后头也没回,唤了凌雪,坐上步辇离开了。

“惊秋。”目送太后离开才收回视线,面无表情的皇帝似乎没受到方才吵闹的影响,转身进屋,指挥道:“拟旨。”

“朕年少痛失慈母,哀痛难当。忆母后慈爱如春,抚育之恩重如泰山。特追封为生母皇太后,赐谥号“仁懿”,享太庙之祭,春秋永祀,以慰母后在天之灵。母后安息,福泽子孙,佑我皇朝昌盛!钦此。”

沈贵人生前未享的福,死后谢欢鸾给了她最高的荣光。

只是可惜,给的再多,也换不回母亲的笑容。

皇帝与太后闹翻,确实是一件值得茶余饭后拿出来好好聊聊的谈资。因而无人管控,任其发展的皇家秘闻成了京城现阶段最流行的热门新闻,就连酒楼里的说书先生也添油加醋写成了段子,为了吸引顾客,大谈特谈。

沈如意的生辰还有三日,皇帝颁了圣旨,昭告天下。

同时为表孝心,还大手一挥,免了两年的徭役赋税,释放了所有非重大案件的犯人。

追封的圣旨一颁布,天下皆沸腾。

贺澜听到消息时也晃了神,手里还捏着底下官员孝敬他的银票,讨好的人仍等着他给一个答复,他回神,拍了拍那人肩头,只身走到会客厅外的天井,被难得一见的天光笼罩,烟青色的便服显得更加沉郁阴狠。

他低头看,浑身的污泥,肮脏腐臭,而他深陷其中,蛇鼠一窝,早已从内里烂了。

一闪而过的回忆,很快又被他死死封在心底,半点光亮也透不得。唇边的颤抖却出卖了他,无奈,只好勾唇,形成个扭曲狰狞的笑,眼底是森然的冷冽。

“沈如意。”呼吸包裹了全部的声音,不该出现的名字被他咀嚼在齿尖,许久才转身回屋。

你如今可如意了?

送走了别有所图的芝麻官,贺澜躺在东侧的耳室里闭目养神。不一会儿,门外有声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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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督,陛下请您进宫一趟。”

“哦?可有说是何事?”贺澜睁眼,又是那个狂狷不羁的提督大人。

“只说有要事相商。”下人替他披上虎皮大氅,又捡了两块银碳放在手炉,递给贺澜,躬身跟在他后面随行。

天越来越冷了,贺澜进屋时,满身的寒气席卷,激的起身迎接的皇帝打了两个喷嚏,像个弱不禁风的小犬,眼巴巴地想凑过去,又怕冷忍住了。

“陛下这么着急叫臣来,所为何事?”贺澜解掉披风,把还有些热度的手炉塞给对方,然后热络地将人拉进怀里,亲昵又熟稔。

“公公。”谢欢鸾捧着手炉倚靠在并不宽厚的胸膛,挑起他腰间的系带在手里把玩。

“后日便是母亲的冥寿,朕想要公公陪朕一同祭祀。”

贺澜一愣,他倒没想到皇帝会说这件事。

“臣……陛下思母心切,臣一同前往,岂不是多有叨扰。”他本能地就想推辞,面儿上的镇定也有一瞬的崩裂。

皇帝没想到贺澜会拒绝,他以为这个人巴不得把整个长春宫的下人全都换成自己的,让他的一举一动全都透明无遮拦,这么好的机会,他竟推辞了?

“公公是朕的恩人,自然也想让母亲知道。”

但这祭典,贺澜非去不可。

须臾的失神很快就消失殆尽,贺澜敛眸,觉察到一丝不寻常。于是顺了皇帝的话头说下去,“臣不敢当,既陛下这样说,那臣却之不恭。”

“公公答应了?”怀里的小犬瞪大了双眼,兴奋地摇尾,贺澜温声“嗯”了下,按下心头的算计,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那颗毛绒绒的头颅。

虽说是祭典,到底于理不合,更不可能邀请朝堂众臣一同前往。因而就在启祥宫改建的祠堂里,由司礼监掌印太监柳植主持,皇帝与贺澜并肩站着,惊秋挑了几个长春宫里手脚伶俐的在旁伺候。

皇帝与贺澜皆着素缟,接过柳植递来的香,三叩九拜。

“公公,朕一直在想。”祭典结束,皇帝拉着贺澜走进祠堂背后的耳室,那里供奉着沈如意的牌位。

耳室的门关闭,屋内只剩他们二人。贺澜偏过头,像在认真聆听。

可下文并没等到,说时迟那时快,一阵危险气息袭来,虽武功不如锦衣卫,但常年练剑的本能还是让贺澜迅速反应,整个人猛地往左边一闪,那直冲自己来的凶器扑了个空。

谢欢鸾一脸杀意,手里握着一把短小精悍的匕首,赤红的眼眸里决绝又狠毒。

没给人喘息的功夫,皇帝又再次扑过去要捅贺澜。但最佳时机显然已经错过,贺澜比皇帝更灵巧几分,轻松就捉了人,将那握着匕首的手控制住了。

“陛下这是何意?”贺澜瞳色骇人,直勾勾地与帝王对视,没想到他竟会做出如此不计后果之事。

“哼!”冷笑在谢欢鸾唇边绽开,“不知公公这回要如何全身而退?”

“什……”话音未落,谢欢鸾猛地推开贺澜,那匕首竟是毫不犹豫地捅进了自己的小腹。

“呃……”

浓厚的血腥味立时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贺澜瞪大了双眼,一向冷静的面容也有些破碎,他上前一步捂住那汩汩向外冒血的伤口,恨声斥责。

“谢欢鸾,你疯了!”

事到如今他还能不明白皇帝的意图?

耳室的门哗啦一声打开,下身血迹斑斑的皇帝被贺澜拥着强拉出来。

外间的人皆惊骇哗然,没想到只是转眼的功夫就闹出这样大的事。

“休要轻举妄动!”

“贺澜!放开陛下!”

皇帝在他手上,柳植和惊秋等人不知他意欲何为,只得站在原地,拿出佩剑等算不得武器的利器,严阵以待地看着他。

“陛下这是要咱家的命?”

贺澜充耳不闻,死死盯着怀里神思恍惚的皇帝,满腔的怒火似要喷涌而出。

“来人!”惊秋高声喝道,外间大门被踢开,一队身着锦衣卫服侍的官兵,训练有素地小跑进来。

“还不快将他拿下!”

局势扭转,贺澜被团团围住。

他却仍气定神闲,掐着皇帝的脖颈,手上用力,似乎想要同归于尽。

“公公、你逃不掉的。”喉间的空气急速衰减,身上又有伤,很快皇帝的意识就开始模糊,连挣扎也不会了。

“你太天真了!”在那一瞬间,贺澜是真的想过就这样杀了皇帝,不听话的宠物,不自量力的帝王,没有再留下去的必要了。

柳植哪见过这样场面,他本想若能助皇帝一臂之力,他日自己也能有平步青云,不啻贺澜的风光。

可见到皇帝面色苍白被贺澜掐着,死一样了无生息,瞬间就慌了神,手里的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让陷入疯狂里的贺澜骤然回神。

“咻!”

惊秋见他分心,二指夹住腰间的鸡心石挂件一掷,正中贺澜肩膀。那人闷哼一声,后退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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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下他!”

胜负已定,惊秋立即上前接过昏死的皇帝,心急火燎地叫人去请太医。

锦衣卫上前,不由分说将人反绑了,押着就往外走。

放弃挣扎的贺澜垂着头,一眼看见方才上了香的沈如意的牌位,有些失魂落魄地控诉。

“沈如意,你儿子、要杀我!”

转头又看见躺在惊秋怀里,以身做饵,终于让他栽了跟头的皇帝,露出一丝苦笑。

“蠢东……”

骂人的话还未说全,贺澜眼前一黑,无力地瘫软。

是锦衣卫副指挥使鞠青,他屈居薛思远之下已久,受够了憋屈。今次好不容易得了机会,权当是公报私仇了。

鞠青向来是看不惯薛思远那副趋炎附会的嘴脸,他更不屑像那些贪图钱财而选择成为阉党的同僚一样,能心甘情愿地任凭一个没了根的太监驱使。

他从小勤学苦练,数十载磨砺自己,为的可不是给个阉人当走狗的。

所以,当皇帝身边的惊秋公公秘密找到他时,只说了句陛下如今的难处,他就义愤填膺,两眼恨不得喷出火来,将那祸乱朝政的毒瘤狠狠烧成灰烬。

可,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

一连三天,鞠青带人数次企图进入贺澜府邸调查,可贺府的门还没进去,自己府上倒来了不少旁敲侧击、威逼利诱的人。

关在地牢里的人更是没经鞠青同意就放了,等到他知道消息带人赶往贺府时,一切风暴的中心人物,正揉着手腕站在会客厅门口,一脸晦暗地看着他。

“鞠指挥使这样神色匆匆,可有要事?”见鞠青一脸戾气,贺澜提眉一笑,似是在挑衅。

鞠青跟贺澜几乎没打过交道,毕竟一来他不屑于阉人为伍,二来,他只是个副手,很多事都轮不到他来做主,而手握主导权的薛思远已经站在阉党队伍了。

这还是二人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交手,几乎是立刻,鞠青就感到一股森然的威严从上而下地压了下来,不容置喙。

“贺大人好大的面子!”虽气氛有些窒息,但鞠青仍不愿向贺澜低头,他咬了咬后牙,尽量放缓了语气,昂着头,丝毫不退缩,“贺大人在牢里有所不知,这两日鞠某府里的门槛都快被踏碎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冤枉了忠良之臣啊!”

未等贺澜开口,鞠青又一个箭步冲到那人面前,武将的气度也全然释放,二人身高相仿,这样近的距离,足够看清对手的面目。

贺澜的气定神闲,鞠青则带着愤慨和蔑视,目光短暂相接,似有剧烈的火花发出轻微的爆炸声响。

“贺公公,西晋吏律似乎没有嫌犯在判决前能被释放的条文吧?今日本官自然是按例来将你重新收押,请吧!”

“看来鞠大人的消息的确有些滞后。”贺澜没理会鞠青的咄咄逼人,只转身走到会客厅的上座上坐下,自顾自地斟茶,吩咐道:“来人,送客。”

“贺澜你涉嫌行刺圣上,此等谋逆罪名还想脱身?!纵使你拥护者众多,我鞠某偏生不齿与你为伍,今日我就偏要将你缉拿回去!我看谁敢阻拦!”

鞠青被贺澜的态度惹恼,又听见守在外头的人有兵器相接的声响,霎时间被点燃了怒火,从腰间抽出佩刀,直逼高座上之人。

“当啷!”可还未来得及靠近,就从左边屏风后杀出另一个人,鞠青定睛一看,竟是薛思远。

“鞠副指这是在作甚?”薛思远面色不善,挑开掉在地上的凶器,挡在贺澜身前。

“你!”没想到他会在此,鞠青顿住脚步,冷静下来,阴沉着脸问,“薛大人这是何意?”

“行刺陛下另有其人,此案疑点颇多,贺提督做为重要证人,自是不能放在地牢那种不安全的地方。此案本官自会亲自督察,看在你一心为陛下的份上,便算了,往后莫要再如此鲁莽!”挥了挥手,道,“你且去吧。”

“可是……”刚要张嘴辩驳,又被从外面进来的人打断,鞠青转身一看,竟是自己带来的手下。

“副指,请吧!”几个人面色如常,似乎并没有对欺瞒鞠青的愧疚。

“你们!”

事到如今,鞠青才感受到什么叫孤立无援和束手无策,才理解了陛下为何要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做局除掉贺澜。

这个人,实在是可怕到令人绝望。

静心殿里静悄悄的,浓厚的龙涎香也难以掩盖苦涩的药味儿。

面色惨白如纸的皇帝双眼紧闭地躺在龙榻,已经昏睡了整整三日。

惊秋跪坐在龙床侧,一脸忧惧。

忧的是本以为事无巨细安排妥当,却发现每一步都走在了从未设想过的地方;惧的是,若皇帝醒来发现自己付出如此惨痛代价所做的局,被贺澜轻易逃脱,不知他又要如何惶然无措,和忍受怎样的淫亵蹂躏。

贺澜这样睚眦必报之人,定然是不会轻饶了皇帝的。

“惊秋……”

惊秋想的出神,身侧传来微弱的声音,他浑身震颤,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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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得及收拾好表情,一眼就对上了陛下那充满希冀的眼眸。

“朕、昏了多久?”谢欢鸾声色嘶哑,如皲裂许久的土地,急需甘霖的抚慰。但他无暇顾及,刚一从混沌中醒来,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一些事情,好让自己空悬的心,有个着落。

“陛下!您醒了!”惊秋猛地起身,刻意回避了那灼灼的目光,伸着头对外间叫道:“太医!太医呢!陛下醒了!”

进来的却不是平时为谢欢鸾请脉的人,皇帝不解,皱眉问:“怎么不是徐太医?”

徐太医在他身边最久,也算是得他信任为数不多的一位。

那人立即跪在御前,像是要解释,惊秋却突然开口,似乎在遮掩什么。

“徐太医这几日家中有急事不当值,是奴才自作主张请了这位张太医的。”

狐疑的目光在二人脸上逡巡,到底也没说什么,他“嗯”了一声,叫张太医平身了。

“陛下除了气血亏虚外,并无其他,待微臣开几副滋补的方子和食谱,每日再辅以参汤、鹿茸等,不出月余,便会康复如常……”

太医的话喋喋不休,谢欢鸾却无心聆听,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惊秋紧锁的眉头,脸生的太医唯唯诺诺的身形,偌大的长春宫仍旧同往日般冷清。

难道……一个不祥的念头从心底萌生,贺澜入了死局,难道他真的会长出翅膀逃出生天不成?

啰嗦的太医退下,皇帝还是问出了那个让人难以面对的问题。

“贺澜他……”甚至连说出后半句的勇气也没了,惊秋的表情让谢欢鸾周身生寒,他还没愚钝到看不懂旁人脸色的地步。

“陛下,您往后切莫再用这样自损的招数了。”惊秋没回答,只是贴心地替人将被角掖好,一脸心疼地在底下握住皇帝的手,言语里掺杂了许多谢欢鸾看不懂的情绪。

“皇上,先帝在时,从未对您的处境和身世多加关照,您的功课和学识也从未有人在意过。如今虽是您坐上了这天子的位置,您也并不需要将这天下抗在肩头。”

“因为您,并不亏欠任何人,您也有选择的权利。”

惊讶于惊秋不同往常的态度,让谢欢鸾不悦,从那滚热的手中抽离,耐着性子问:“你这是何意?”

“朕既坐了这龙椅,自然是要守住谢家的江山。”

床边跪坐的人一脸悲戚,颤抖着唇角,道:“可,若有一天您守不住呢?”

意想不到的反问,倒叫皇帝怔住。

他一时语塞,虽还有伤在身,但周身的气度却在顷刻间铺开在房间,居高临下的审视,冷声道:“惊秋,你太放肆了。”

“是,奴才知错!”恭恭敬敬地磕头,惊秋伏在床前,闷声回答皇帝最开始的问题。

“祭典那日上的香被人掉包,换成了让人产生幻象的迷香,陛下您一片孝心反而被歹人利用,中毒最深,将那重伤您的刺客认成了贺提督……”

“什么?!”谢欢鸾猛地坐直身体,怒气上涌,旁的人不知,他自己难道会忘?那道伤口明明是为了嫁祸贺澜故意捅的,怎的……

“一派胡言!朕难道不知……”却又在瞬间像被兜头浇了盆冷水一般寒彻骨——

他说不出真相!

“这是……鞠青给的结果?”病态的唇角又更苍白了几分,一向坚强的帝王声音里也带了几分颤抖。

鞠青是他在太后给的那份名单里挑中的人,秘密接触过后,他认为确实是个可靠的盟友,可如今这样的局面,几乎算是一败涂地。

“是大理寺。”

不对,祭典现场的人和物都是他亲自过目挑选的,必定不会有问题,那么迷香之说,若无证据,大理寺怎可虚空断案?且行刺皇帝是诛九族的大罪,贺澜就这么轻易的逃脱,未免有些太过离谱了些。

“人证物证皆在,还请陛下过目。”

宗擎跪在堂前,整个金銮殿静的如同无人。

皇帝刚醒就坚持带伤上朝,满朝文武都瞧见那龙椅上的人,眼神阴鸷面容偏激,似是受了大刺激。

想想也是,本是好心给生母办的祭祀典礼,却突遭行刺,这事情,若是往玄乎上说,恐怕是不吉利之兆。

又联系到之前太后因为皇帝执意要为生母抬身份,二人闹的满城皆知,这里头的弯弯绕,嘴上不说,众人心里多少也有些猜疑。

谢欢鸾的目光和贺澜碰撞,那人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实在令人生厌,索性收回目光,昂着下巴,用眼角蔑斜着跪在堂前的宗擎问道:“被刺杀的是朕,难道连朕都分不清刺客是谁了么?”

这话说的不留情面,帝王遇刺的事早就在京城疯传,谁都知道当时在祠堂里屋,只有皇帝和贺澜两人,刺客是谁,自是不必说。

但贺澜今日仍能云淡风轻地站在朝堂上,皇帝也好奇,他究竟有什么后招。

“传人证!”宗擎直起上身,侧头对外面的人下令,不一会儿,就有侍卫带着几个人走上殿堂。

“徐太医?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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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是你?”那人证一行将近数十人,定睛看去,除了几个脸生的,竟都是曾经自己亲手挑选过的人!

更有甚者,连跟在自己身边十几年的徐太医,也赫然立在其中!

巨大的震惊笼罩在皇帝头上,他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接踵而至的,还有如同无底洞一般的后怕。

“启禀陛下,太医院众太医已为您诊断,当日祠堂内所焚的线香皆被人调换,此香具有致幻、躁怒等作用,陛下当日中毒颇深,因而错把去救您的贺提督当成了行刺者。”

宗擎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似是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呵!”高座在正大光明牌匾下的帝王脸色病态又苍白,他慢慢斜靠在椅背上,一手支着头,从鼻腔里哼笑一声,森然问道:“徐太医,你是如此诊断的?”

“回陛下,兹事体大,微臣与太医院所有院使院判皆单独诊断过,陛下所中奇毒,乃是西域少见的因陀罗花毒,轻则产生幻觉情绪过激,重则性情大变、面目全非!此毒出现在京城实属蹊跷,还望陛下彻查。”

徐太医的一番话瞬间引起朝臣的热议,西域的东西出现在中原,还是向来戒备森然的皇宫,这背后的阴谋,定然不简单!

“当日参与过祭典的下人,微臣也都一一排查过,掉包线香的是半月前派去启祥宫负责采买的宫人。”宗擎接过话继续诉说,“微臣得了信儿就派人去捉拿,却不料还是晚了一步,这个宫人已经投井自尽。”

“这几位是与那宫人有过交集,或是祭典当日与那人有过接触的,陛下请听他们的供词。”

龙椅上的皇帝漠然地看着这场闹剧,那几个所谓的证人说的话,他一句也没听。

不过,那几个人口口声声地说什么“西域”、“璃国”,自然是想把人的注意引到更大、更关键的点上。

“哦?这样说来,依你们看,行刺帝王,又用的是西域的奇毒,是不是就和璃国脱不开干系了?”皇帝的语气更加阴冷,像是从阴沟里爬出的水鬼,诡谲的氛围压抑得满殿臣子大气也不敢喘。

璃国正是在西域边上的邻国,西晋与璃国向来交好,且军事实力远不及西晋,又因为边境的百姓常有贸易往来,所以两国历来亲近,如同兄弟无二。

但璃国派人刺杀西晋皇帝,没有道理。

“陛下,现在下断论还有些操之过急。”

一直没说话的贺澜突然站出来,漫不经心地朝人做了个揖,扯出个惯常的坏笑,自下而上地盯着谢欢鸾,像在玩弄到手的猎物。

“臣听闻大理寺和刑部正联手追查潜逃的刺客,相信不出三日,定能给陛下一个交代。”

交代?什么交代?谢欢鸾闭上眼,感受到自己的无力和绝望。

明明真相他和贺澜都再清楚不过,可偏偏那个人残忍至极,编造了一整个事件来为自己开脱,甚至还敢明目张胆地拉他国下水。

“此次的事……是朕冤枉了提督……”

一字一句都像是强行从齿缝间硬挤的,咬紧了槽牙逼自己做出符合言语的表情。

“这血如意便送你压压惊吧!”说罢从腰间解下那柄数次进出自己身体的血色玉如意,朝贺澜抛去。

却不知是他伤势未愈还是故意给贺澜难看,力道远不足以支持那挂件落在贺澜面前。只是高高地升起,重重地砸在了龙椅前面的御台上,“啪”地一声碎成了三段。

一时大殿内鸦雀无声,突如其来的变故,众臣看不透陛下究竟是要赏赐,还是责罚。

“呵。”坐直了身体,皇帝的笑容带了些歉意,“瞧朕,忘了身上的伤还未愈。”

“惊秋,退朝了带贺提督到朕的御书房挑挑,提督看上什么,拿走便是了。”

贺澜知道皇帝心中定然恨毒了自己,才会这样当众下他的面子。

不过左右这一局,胜负已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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