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那位神秘来客表现出的来头儿和架式,以及监听到的他与万小同的谈话内容,此人的明面上的身份,不应该是万小宝的下属员工,因此那九名被卷入进来的万宝集团职员可以被排除掉,所以此人一定是在这六名到访万宝集团的客户之中。
照着这个思路,齐建林拿着许警司给的六人嫌疑名单,在警局里窜进窜出忙个不停,一会儿看一看这个人,一会儿又盯一盯那个人,试图捕捉他们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从面判断出他们的身份,然而结果却是看谁都觉得可疑,但又都没有一丁点儿根据。
借着警察关怀受害者的名义给倒茶递烟,齐建林跟这六个可疑人物都逐个搭话套话,也还是啥都不能确定——他终于很蛋疼地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用来鄙视杨小宝的那些专业技能,什么通过表情动和肢体语言判断对方是否说谎之类的吃饭本领,在眼下根本就并无卵用。
因为藏身在这六人之中的那位神秘来客根本就没必要说谎,即使他是间谍也没必要,因为作为这起群殴事件中没有过错的受害者,他只要照着事实回答就可以安全脱身。对于这样一个根本就不用说谎的人,又哪里能够依靠“谎言识别技术”判断出的他的身份呢?
跟据声音来辨别也是行不通的,因为监听仪从万小同办公接收到的是经过解析还原的“二手声音”,不同于电子窃听器听到的那种原声,所以是无法通过声纹比对判断出,这六个中的哪一个就是刚刚在万小同办公室说话的人。
焦虑沮丧之下,齐建林差点就想向杨小宝认输,直到他观察到了一个细节。
这六个可疑人物中,一个四十岁出头儿,相貌普通,身穿蓝色西装打着红色领带的中年男人在等候警察问话的时候,接了一个电话。
讲电话的内容没什么出奇,重点是他接电话用的是左手。
用左手当然并不出奇,左撇子虽然是少数群体,但也占到总体的百分之十,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重点是齐建林清楚记得自己刚刚先后两次给此人倒茶递烟的时候,此人都用右手接的。在军校受过的严格反谍训练不是盖的,齐建林的观察能力一向很强。
接电话,是一个人的自主习惯性动作,是不需要经过思考的下意识行为,它通常很原始很真实,一个左撇子在左手空着的的时候,通常只会下意识用左手接电话;
而接过警察递过来的茶水香烟,则是一个人与他人的交互动作。这种交互动作有时候就会带着某种刻意的修饰与隐藏,就好像牙齿不好的姑娘在对帅哥笑时会刻意抿嘴一样——齐建林在受训时学过的那些心理学当然也不是没用的。
眼前这个穿蓝色西装打着红色领带的中年男人明明是左撇子,但在接过身穿警服的自己递过来的茶水香烟的时候,用的是却是不常用的右手,答案只能是他出于某种顾虑,不想在警察面前露出自己的左手。
很显然,越要隐藏越不让看到的东西,就越是有鬼越是值得看到。齐建林想了一下,又拿了纸杯接了六杯茶水,再一次挨个给这六人送上,送到那位中年男人手上的时候,假装失手把茶水泼了一些在他的西装前襟上。
热水泼身,中年男人本能地跳了起来,双手拍打着衣襟上的水珠。
齐建林一眼就看到了那人左手虎口上的老萤,那个叫手枪萤,因为他自己手上就有一个同样的老萤。
普通军警等持枪人员因为开枪的机会其实并不多,通常并没有这种萤,有这个萤的要么是手枪射击爱好者,要么就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特勤人员,比如说:高级间谍。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齐建林借着低头道歉掩饰了脸上的喜色,给他递上了几张纸巾。
“没关系,我自己擦一擦就好了。”中年男人很客气,脸上的表情也很自然,看起来并没有察觉自己已经暴露。
妈妈的,这次终于压过杨小宝一头了,齐建林出了讯问室,立马就去找杨小宝,打算向他宣告打赌的胜利。
一扭头,齐建林就看见杨小宝正窝在蔡副局长的大椅子里,在很专心很认真地玩着手机,仿佛那是全世界最重要的事情。也是,这家伙好像一进来就一直在玩手机,估计是知道自己赢不了就干脆弃疗了。
齐建林趾高气扬的走过去,一拍杨小宝的肩膀:“小子,我赢了,比你先找出那条大鱼了!”
“哦。”杨小宝头都没抬,继续玩手机。
齐建林用力摇了摇杨小宝,得意地笑道:“你就不想知道是哪个人,不想知道我怎么找出来的吗?我跟你说,全靠我训练出来的观察能力和学过的心理学……”
杨小宝还是头也没抬,不耐烦地打断了想要显摆胜利的齐建林:“不就那个穿蓝色西装打红色领带的中年男人么?他叫石辉,41岁,明面儿上的身份是四海科技咨询公司驻华代表。在你给那些人端茶递烟搭话套话之前,我就知道了,只是要玩游戏没空跟你说,害你白白侍候了人半天,对不起哈。不说了,别烦我,我要破纪录了,俄罗斯方块马上要破百万分了!”
齐建林仿佛受到了十万点爆击,整个人获得持续眩晕效果,懵在了当场,自信心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第一次深深感受到这个世界的不公平,自己在绞尽脑汁想尽办法的时候,人家玩着游戏就把事情不声不响的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