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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是骑摩托车,但是白先生没把他的杜卡迪运过来。白河景只能用白三叔的一辆破电瓶车替代。他以为陈锐会嫌弃,然而陈锐竟然连电瓶车都没骑过。白河景坐在电瓶车上,施施然绕着陈锐开了一圈。骑惯了杜卡迪,骑电瓶车就像超市门口投币的小孩摇摇乐玩具。一点难度都没有。他招呼陈锐:“好玩吗?”
陈锐站在原地,既不觉得好玩,也不觉得不好玩。白河景下车,招呼陈锐上车。陈锐神态非常犹豫,白河景几乎听到他的心声“能不能不去”。他硬是把陈锐压在电瓶车上,扶着把手,说:“你把手放在上面。很简单的。”
陈锐小心翼翼地坐在车上,不敢碰任何一样东西。白河景教他:“左手刹车,右手油门,其实摩托车是右手油门,脚下是档位。你先用电瓶车试试,你拧吧。”
陈锐不敢动手,于是白河景帮他一拧油门,电瓶车柔和地启动了。白河景推着陈锐走了一圈,说:“你看,哥,是不是很方便?”
陈锐学着他的样子一拧油门。他可不会白河景那种收放自如的力气,瞬间将油门拧到最大。电瓶车如离弦之箭飞了出去,一声巨响,蹭在门口的无花果树上。陈锐本能地向左一掰车把,连人带车窜进了路边的灌木丛。
白河景急忙冲过去。陈锐连人带车都摔了,右手还紧紧攥着把手。白河景用力掰开陈锐的手,将他扶起。陈锐双眼紧闭,脸上被灌木划伤了两条,血迹殷然。
白河景魂飞魄散,还以为陈锐瞎了,抱着陈锐,只是发抖。还是陈锐先回过神,推开他,抬起左手,捂着左边的眼睛,慢慢地睁开右眼,眨了眨,转身去查看电瓶车。
陈锐这么一转身,白河景看到他后背也是一片泥土,泥土下隐隐渗出红色。他的心脏砰砰地跳起来,后知后觉地想起,叫救护车,对,叫救护车。
他从外套口袋里抽出手机,打了救护车的电话。陈锐完全没听到,专心地摆弄着电瓶车。电瓶车的把手断了,里面裸露出几根用途不明的线。陈锐咬着牙研究线的用途,左手捂着脸,很不方便。血顺着他的脸颊落在校服的袖子上,他也开始心慌意乱。这辆车,他以前没见过,现在被他摔坏了,不知道要花多少钱修。他抬起头,被白河景近在咫尺的脸吓了一跳。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痞气弟弟满脸的汗,眼角发红,嘴唇颤抖,鼻涕隐隐闪光。
“哥。”白河景带着哭腔,“让我看看你眼睛。”
陈锐任由握着他手腕,将他的手慢慢拉开。他的左眼睁不开了。白河景心跳如擂鼓,尽可能小心地扒开陈锐的眼皮。眼皮下的巩膜成了一片浑浊的红色。白河景立刻松手,一颗心像是落进了无底深渊。
陈锐再次捂住脸,伸出手指,在地上写字。白河景木然地瞧着。他语文不好,倒着看中文,约等于在看外语。救护车到了,将两个人都拉到车上。白河景说了陈锐的伤势,医生专业地翻开陈锐的眼皮,对护士说了一些白河景听不懂的话。护士记录下来,转头问白河景:“你家大人呢?”
白河景这才想起来,这件事必须告诉大人。这下,祸就闯得更大了。他真不想给长辈打电话。医生俯在陈锐上半身,在处理他的眼睛。白河景看不到陈锐的脸,只能看到陈锐的手指,忍痛般紧紧攥着床单。
白河景伸出手,将陈锐的手连同床单一起握住,瞬间下了决心。如果陈锐从此失去了视力,他要照顾陈锐一辈子,只要他有一口饭,就不会让陈锐喝粥。
他不知道给白先生打电话,白先生会不会接,只好打给了白三叔。白三叔还以为白河景又打电话来抱怨家庭琐事,一听竟然是陈锐瞎了,同样魂飞魄散,急忙问白河景怎么回事,他们又在哪个医院。白河景说不清楚,护士接过电话,帮忙沟通。
白三叔问了几句陈锐的情况,听护士说,还需要进一步的诊断。他扔下手里的工作就往回赶。一路上祈求神佛保佑。千万别出什么事。如果陈锐瞎了,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和大姑父、死去的大姐、白先生交代。一路上的车速是破纪录的,等他赶到医院,发现陈锐和白河景在等候区,陈锐眼睛上严严实实地包着纱布,白河景几乎不敢抬头。
白三叔走到两个孩子面前,虚飘飘的,几乎没力气。但他是成人,不能在两个孩子面前崩溃。白三叔尽可能严肃地说:“怎么回事?”
白河景抬起头,红着眼睛,说:“都是我的错,你打我吧。”
每次和白河景说话,白三叔都气得不轻。现在是陈锐眼睛坏了。就算把他白河景揍出血,又能改变什么?白三叔只好转向陈锐。陈锐一怔,手指微动,表示自己没有纸笔。白河景误会他的手势,急忙捞过陈锐的手,牢牢抓着,像捞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白三叔只好去找护士。一般来讲,护士不太了解患者的情况,但这两个孩子都颜值上等,陈锐更是俊美无双,脸上划了两道都不影响他的漂亮,她不自禁地多关注一点,搞清楚事故的来龙去脉,大意是两个孩子玩电瓶车,白河景没事,陈锐摔了,伤势不严重,后背蹭破一大块皮,脸上划了,要破相一阵子;眼睛是摔倒时
', ' ')('被灌木隔着眼皮顶了一下,过段时间消肿就好了。
听说陈锐没瞎,白三叔终于放下一颗心,一瞬间甚至有点腿软。他回头看着两个孩子,又不知道说什么好。陈锐挣脱出白河景的手,向护士借了纸笔,走到白三叔身边。
白三叔看着他写过来的纸条,抬起头:“什么电瓶车?你借的?没事,坏就坏了吧。不用你赔。电瓶车出事太常见了。你知道吗?我一个哥们,第一次骑电瓶车,没有经验,头撞马路上,缝了三针。你这算什么。人没出事,那就没事。休息吧,把白河景给我叫来。”
白河景站在白三叔前面,低着头,像小绵羊一样乖巧。白三叔盯着白河景头顶的发旋,叹了口气,说:“是不是你撺掇陈锐去玩电瓶车的。”
他几乎可以确定白河景是主谋。果然,白河景一点反抗的声音都没。白三叔叹了口气,抹了一把脸,说:“陈锐没事。你刚才听护士说了吧。都是皮外伤。但我还是要嘱咐你,以后你们不要玩这么危险的东西。陈锐是外亲,身世又坎坷。你给他弄破相了,弄残废了,他下半辈子怎么活?”
白河景忽然一扬脸,倔强地说:“那他就跟我活啊。”
白三叔一怔,问:“什么?”
白河景咬着牙,清晰地说:“要是破相了,残废了,他就跟我。我照顾他。”
白三叔没想到白河景能说出这种话。明明一个月前还是要和陈锐鱼死网破的关系,一个月后变成了他要养活陈锐。他回头看了一眼安静坐着的陈锐,又转头看白河景,稍有些不屑地说:“跟你活?你自己都养活不起你自己,让他跟你活?”
“我可以。”白河景说。
白三叔几乎要笑,忍住了。现在不是嘲笑白河景的时候。“行。你有这份心就是好的。以后你发达了,记着陈锐。现在就少给陈锐添麻烦,行吗?走,回家,我先带你们去吃大餐。”
白三叔要去扶陈锐,白河景竟然抢先一步去扶着陈锐。白三叔颇有些惊奇地注视着。白河景竟然关心他这个表哥,没想到陈锐受伤,能唤醒这小子的良心。他又感觉自己安排陈锐和白河景住在一起是正确的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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