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似乎我只说了一句话:但凭皇兄吩咐。然后皇兄的表情顿时狰狞了,再然后…我就被骂了,被皇兄骂得狗血淋头,骂我混帐啊,冷血啊,残酷啊,无情啊,没心没肺啊等等诸如此类的,那是记忆以来皇兄第一次对我说这么重的话,发那么大的火,说不委屈是假的,论冷酷论无情谁比得上你那个绝世无双无法无天的儿子?作何感情在他那里受了挫折就把火发到我这里?冷血冷性无情无义又不是我的错,天性已是冷然,再加上那十年苦行僧般的生活,我热情得起来吗我?
年少无知少不更事的孩子冲动起来做事说话总是横冲直撞不计后果的,我清楚地记得下一刻那个一身白衣面容冷俊的自己嘴角冷冷地挑起一抹无温的弧度,用异常镇静平淡的声音说着冷酷残忍到让现在的自己每次回想起来都寒到骨子里的话语:“皇兄,我不是那个你心心念念日思夜想不曾或忘的宝贝儿子,不要把对他的不满怨怼转嫁到我的头上”话落房间内顿时陷入让人窒息的死寂,再然后…没有然后了…
一个月后,我大婚了,是当今尚书之女,比我年长三岁,皇室的规矩:正妃年龄不得小于皇室子孙,为了保证皇室宗族更好的繁衍孳息。
是皇兄从上万的适家者中亲自挑选的,据说是一个很好的女人,相貌清奇,品行端正,贤良淑德,宜室宜家。
大婚那日,经年未见的父皇母后也来了,模样依旧同最初时一样,没有什么改变,精神也不错,春风满面笑意融融。
中秋节特辑 玉夜情之一玉独白(三)
倒是皇兄,脸色不是很好,面容也憔悴了许多,乍眼看去,竟是比父皇还沧桑了许多。心口一揪一揪的疼,道歉的话几次滑到喉咙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倒是皇兄似是忘了那日的事般,如往常般和煦地笑着恭祝我新婚快乐,还附送了一块玉佩作为贺礼。玉佩我是认得的,皇兄一直把它戴在身上,有事没事就爱拿出来把玩一两下,每次看向它的目光也是柔和满足的,就连沐浴睡觉也舍不得摘下,宝贝得不得了。
玉是很漂亮柔和的奶白色,间或一些均匀分布的浅红,一如乍雨初晴阳光轻洒湿露蕴染开的第一抹初春的桃色,最妙的是它被聪慧的匠工打磨成了桃瓣的形状,远远看去,竟直如盛开的桃花般,打第一眼见到自己就喜欢上了这小东西,为此还使了不少小伎俩妄图从皇兄那里讨要了来,虽然没有一次成功过,但坚定的信念从未曾动摇。
花瓣形的玉佩一如往昔柔美清丽,握在手中似还能感觉到皇兄暖暖的体温,喉咙有点涩,眼眶也有些酸,千言万语,终是化作了一个无间的拥抱,久久…
太子也来了,依旧是一副慵懒冷魅带了些玩世不恭痞气的惑人笑意,说出的贺辞却是让人啼笑皆非:“据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恭喜皇叔,你已经半条腿踏进墓地了”
送出的贺礼更是让人哭笑不得,乱七八糟的春宫册瓶瓶罐罐和一些形状奇特的“用具”,还大言不惭地说着一些荒诞古怪的论断:“与其半条腿踏进坟墓半死不活地吊着,不如痛痛快快陷进去省时省力一了百了”
…
父皇母后归去了,皇兄和太子一道回去了,宾客们尽皆散去了,所有的热闹仓促间落幕了,所有的喧嚣潮水般退却了,徒留下一地的狼藉和尘埃。
新娘子模样很漂亮,新娘子表情很淡定,新娘子声音很平静:“我不爱你,为你诞下子嗣之日,便是我离开之时”我答应了,反正我也不爱她。
时光如流水。
一年后,我迎来了人生中第一个全新的生命,我的儿子轩辕夜。
同一年,我送走了人生中两条曾鲜活无比的生命,我的皇兄,太医说是郁结于心,药石无医。那日的皇兄是我从未见过的苍白,脆弱,甚至…苍老。
日暮途穷垂垂弥留之际心心念念的仍是他的儿子,求不得,放不下,生离别,死别离。
瘦骨嶙峋的手铁钳般下了全力死死锢住我的手,颤抖喑哑的音:“答应我,待我百年之后,替我照顾天儿,保他一生安泰,答应我”
我答应了,不为其他,只为那一滴落在手背上滚烫滚烫的泪,一路烫到了心口,一种灼伤的痛,很疼,很疼…
那一日的太阳很大很大,灼痛了双眼,那人一身纯粹的黑,消瘦的背影逆着光,身后的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很长…
第二个从我生命中离开的是我的妻子,对外宣布难产血崩,不救身殒。
三日后,皇都近郊
两男一女迎风而立,离得太远了听不清他们的声音。良久,其中两人策马并辔疾驰而去,扬起的尘埃迷乱了留在原地的白衣人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