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苦人间的房室摆设或许五花八门千奇百怪,但富贵人家的屋设建筑却多是大同小异无甚差别,除非此间主人有什么特殊的怪癖。
北辰逝熟门熟路地到达了卧室,拉开软软香香的被子衣服也不脱便一头栽了进去:天气越来越凉了。肚子又开始咕咕叫了,连带胃也发出了尖锐的抗议,一抽一抽疼得厉害。北辰逝不去管它,只一径缩成了一团球,双臂紧紧地抱着双腿,竭力汲取被中的温度,却仍是止不住牙齿的咯咯作响。
太冷了。一如当年夜阳毫不留情贯穿自己心脏的那把匕首般,冷彻心扉。曾听人说过如果身体太冷了,就想些温暖的事情,心热了,自然就不会冷了。
北辰逝努力想啊想,北辰殇的容颜走马灯般一个一个飞速地闪过脑海,冷漠的,高傲的,懵懂的,无知的,柔软的温和的,薄怒的,别扭的,忍耐的,淡笑的,三年零一个月的全部表情。
“本宫在问你话”“闭嘴”“为什么撒谎”“我不吃肉”“太甜,不吃”“太腻”“不离不弃,此志不渝”“北辰逝,我要吃糖葫芦”“北辰逝,我饿了”“北辰逝,你讲的故事不好听”“你唱的曲真得很难听”…
为什么有了这么多温暖的回忆,身体还是这么冷?是因为身边少了一个人的体温吗?自嘲一笑,自身都快要难保了,还有功夫去想这些风花雪月的事,北辰逝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脑袋里面充塞着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紧闭的双眼始终不曾睁开过分毫。朦朦胧胧进入了近似昏迷的模糊睡眠状态。
恍恍惚惚间似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大段大段的空白,触目所及之处尽是空茫茫的一片一片被切割成不规则形状的白,似烟非烟,似雾非雾。四周静悄悄的,没有半分声响,仿如巨大空旷的墓茔。
良久,潺潺的水声似是从地下一点点涌上来般,越来越急,越来越快,漩涡般轰隆隆几欲将人灭顶。似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固定在那里一般,挪动半步亦不得。
北辰逝眼睁睁看着梦中的那个自己一点一点被汹涌的洪流淹没灭顶,无从呼喊,无从救赎。胸口窒息般的压抑的疼痛,连呼吸都是一种刮骨刺喉的刑罚。
第17章
狠狠闭了一下双眼,再睁开时,眼前的景象却是瞬间天翻地覆的变化,那些汹涌如潮的哪里是水?分明是血,红艳的邪魅的大片大片泼墨般肆意喷薄纷涌的妖娆纷乱的血,无情坚定地淹没吞噬了所到之处的所有风景,放眼望去,尽是大段大段浓得化不开刺目的红。
良久,久到血色中的北辰逝再也寻不到半丝痕迹之时,漫天的鲜血潮水般一点点退去,而后又是大段大段的空白,不过却与先前的白有了些不同的变化。凝而不散,聚而不集,似是什么东西的形状。因为颜色太过苍茫的缘故,看不分明。
北辰逝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梦里那片有形的空茫,眼也不眨一下,生怕一不小心错过了不该错过的东西。渐渐的,似是有了些什么东西自什么东西自空朦里探出了头来。仔细看,却是一片淡淡的紫色,如被墨汁浸染的宣纸般一点点晕渲开来,一笔一划,一撇一捺,慢慢勾勒出一个淡浅的紫色的剪影来。剪影的眉目被隐在层层的雾障之后,镜中花,水中月般,总是看不分明。北辰逝心中一阵烦恼,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急急奔向前方,胡乱地伸手便要撕开眼前的白纱迷雾,谁知手掌刚刚碰到一片幽淡的紫,雾中的剪影便如来时般迅速退去,再难寻得半丝踪影。
梦到这里嘎然而止,北辰逝紧皱着眉死死捂着尖锐叫嚣着疼痛的胸口,一时难以从梦中的情景中脱身而出。那个是什么?是个人么?他是谁?他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只是看到一个虚幻的影子,自己的心会那么痛,痛到恨不得把它挖出来以得到片刻的缓解?还有那些血,那些是真的吗?是从人体里流出来的吗?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流那么多的血?会…痛吧?一定很痛吧?为什么自己听不到呼痛的声音?喊出来的话他会好受些吧?为什么不喊出来呢?心口好痛。
大滴大滴的汗水自北辰逝苍白的额头滚滚而落,滴落在红色的被上,如一朵朵放肆盛开的地狱之花,诡异妖冶凄凉的美。汗湿重衣。
窗外已是天光大亮,灿烂的阳活泼地跳跃在房内的梁上地下,却是无法驱散屋内静寂若死的阴霾。
北辰逝怔怔地看着空无一物的掌心,目光空洞茫然。脑袋好痛,像是要裂开般。胃好痛,似是痉挛了般。身体好痛,快要散架般。为什么这么多痛加起来,却是不及心脏的万分之一呢?
维持了低眉俯首的姿势一动不动良久。直至一阵强厉的冷风吹来,小小的身子狠狠地瑟缩了一下,北辰逝迟钝地抬眼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地方,死寂的时空,大开的窗口。寒风挟卷着地上厚厚一层的落叶和尘埃猛烈地拍打着窗上的绿纱,狂吼海啸。
北辰逝迟疑地起身,想要关上大敞的窗口。脚方落地,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纤瘦的身躯断翅的蝶般软软地委顿于地。额头却是狠狠撞到了坚硬的床角,眼前阵阵发黑,星星乱窜,切切实实的痛。
手轻抚上被撞到的地方,一片黏稠,满手的血腥。轻舔一下手中的液体,腥腥的,黏黏的,味道实在算不上好。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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