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达尺余的积雪,每一脚踩下去,都能带出无数雪粒子。森寒的北风跟不要命似的鬼哭狼嚎着,打在人脸上跟刮刀子似的,火辣辣的疼。路旁粗大的枝桠被狂猛暴怒的风迎头劈断无数,眼睛睁不开,风又挟着大片的雪尘将前方的景物给遮了个严严实实,稍一分心,就有可能再无法找到前路。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街,自然是不可能有什么行人的。当然,这种不可能是针对那些普通平凡之人而言的。因为眼前就有三个例外,不,也许说怪胎会更贴切一些。
一行三人,紫衣在前,黑青靠后。幽紫冷冽的眸光,依然美到令人摒息的颜,眼角眉梢却有了难以遮掩的憔悴神伤,单薄华紫的衣,长及腰腹的发,并无多余的装饰,一如既往的简单,通透,周身散发的比这恶劣的冬日还要冷冽的气息,不是北辰殇还会有谁?
他的身后脚步同样轻巧坚定一黑一青两人,正是当日雪衣口中所言暗和段季。
他们今日的目的地雁归林。他们已经在灭阳皇宫内巡察不下十天了,皇宫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每一砖每一瓦都被他们翻了个遍了,却依然没有北辰逝的消息。只除了一处,皇宫禁地:雁归林。
传说这是一个连大雁经过都会折返的林子。没有人知道这片林子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只知道这个林子自出现至今除了从来没长过叶子的枯树之外,便再没有其他任何植物和动物现身过。这是一片巨大而死寂的荒冥,据说进入其中的人从来没有再出来过。
甚至有传言说有人在林子里见过鬼火,幽蓝幽蓝的,还一闪一闪的,很是瘆人。还有人说半夜里听到有凄厉的哭嚎和铁蹄嗒嗒哒哒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有人说那是战死的将士的魂不甘寂寞怀念昔日的荣宠而经常在半夜出没操练,有人说那是后宫中几百年来冤死的女人的亡魂们们夜夜夜夜不甘抗议的啼哭悲吟。
众说纷纭,且不说谁对谁错,有一件事却是不争的事实,那便是进入的人确实没有再出来的。
天灰蒙蒙的,确切的说是自他们到这里之后压根就没见灭阳的天好过!望不到边际的黑丫丫的枯枝败树,斑驳交错错综复杂勾心斗角连绵横亘的枝桠交错成一张巨大的殷实的网密密麻麻兜头罩脸将一行三人笼罩其中,被捕食的猎物。
如果北辰逝此刻出现在雁归林的话,他便会察觉到这片林子与自己所见的那片已经完全不同了,而且空气的味道似乎变了。那些枯树,似乎哪里变了,好像越发狰狞了,而且黑得有些不正常。
刺激,惊险,有趣,这是暗给这片古怪的林子的形容词。
酷寒,阴森,诡异,这是段季对这片林子的感觉。
至于北辰殇,则是一如既往地毫无情绪。
他们都在小心翼翼地向前走,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走过的路间那些黑得过分的树上不停涌动的细小身躯。
“嘎嘣”有什么声音断裂在脚下,在死寂的林内声音如此清脆。
北辰殇步子未滞半分,埋首继续朝前走。
段季和暗却是停下了脚步。照着刚才的记忆,暗的脚一提一放,精准无比地将刚才踩到的东西给拔拉了出来。白色的雪上横陈的黄白色物事,俨然是两段碎裂的森森白骨!
第74章
暗原本兴致勃勃的晶亮双眼失望地黯淡了下来,不感兴趣地将断骨踢到了一旁,抖抖脚将鞋上沾染的雪渍给抖了下去。
段季心头一凛,再抬头看时,远远近近早已弥漫起层层叠叠厚实浓重的烟雾,可见度不过半步之距,却哪里还有北辰殇的身影?
段季唤了暗一声,正待去寻,此际却有数不清密密麻麻黑丫丫的细长不知名的小虫飞速欺近他们的身边。
“沙沙沙沙”成千上万的黑色肢体爬行在雪上的声音,毛骨悚然。
迟续了不知多少天的雪终于停了,天空却始终不肯放晴,阴惨惨的,似在为谁哀悼。哀悼什么呢?为谁而哀悼呢?有什么可以哀悼的呢?有什么值得哀悼的呢?有谁值得这上天去哀悼呢?
眼,发,墨,虬干,秃鹫,夜空,地狱,肮脏的,扭曲的,腥臭的,潮湿的黑暗。它们齐齐伸出巨大的长长的黑色触手拉扯着,拖拽着,束缚着,收紧着,严丝合缝,不留半分间隙地将北辰逝包裹其中,一如当初密密匝匝缚在身上的天蚕丝般,挣脱不得,亦无力挣脱。
叠交的赤身裸体,汗湿黏腻的鬓发,粗重腥臭的喘息,脏污丑陋的欲望,疼痛血腥的交媾,令人作呕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