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苍点头,将果子咬在嘴里,瞬时坐在傅东宝身边,把住了傅东宝的腕脉,寻思着不就是个风寒吗?也就是他家妹子是个热心肠,连傻子的忙都帮,也不怕把自己也归入傻子一列?
然则下一刻,嘴上一松,没吃完的果子“吧嗒”落地。
漠苍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你这傻子是不是什么都吃?”
“嗯!”傅东宝点头,俄而又连忙摇头,“不不不,我不吃鱼,我不会吐刺!娘说过,我要是自己吃鱼,会被刺卡死的。”
靳月不解,“哥,怎么回事?”
“滚犊子的风寒,不知道是哪个庸医害人,他这是中毒了,而且毒性不浅呢!”漠苍狠狠皱眉,“怎么傅家的人如此狠毒?连个傻子都不放过?”
靳月险些咬到舌头,“怎么可能?四哥,你吃了什么?”
“饭!菜!”傅东宝老老实实的回答。
“有没有吃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霜枝低声问,“四公子,您可一定要想仔细!”
傅东宝愣怔,挠挠头,半晌没答出来。
“哥,那我四哥还有救吗?”靳月忙问。
漠苍点头,“我手里没药,让他明日去找你爹,以你爹的医术,肯定能治好他,你先问清楚,这毒是怎么来的,免得下回再中招。”
毕竟防不胜防,必须寻根问源。
“好!”靳月目光幽邃,“四哥,我这里有解毒丸,虽然未必能对症下药解你身上的毒,但是你吃了肯定有些效果,乖乖的张嘴!”
傅东宝很是乖顺的张嘴,“啊……”
“四公子!”
听得守望一声喊,靳月忙道,“哥,你先走。”
漠苍眸色微沉,傅家的事情太多,不是自己这个外人能插手的,还是先行离开为好,退后两步,他当即窜进小路,快速隐没在黑暗中。
“四公子!”守望急急忙忙的赶来,“五少夫人,您还没休息呢?是四公子又吵着您了?”
靳月摇头,“四哥很乖,哪里会吵到我。对了守望,你一直守着四哥吗?”
“是!”守望眉心微凝,“五少夫人为何这么问?”
靳月想了想,“那简单,你把四哥这些日子吃过的东西都给我列出来,明日给我一份清单,另外……任何异常的接触也都告诉我,包括出现在四哥身边的陌生人。”
“五少夫人是怀疑什么吗?”守望骇然,扑通跪地,“奴才一直跟着四公子,从未生过二心,更不会害四公子,请五少夫人明察!”
靳月居高临下,“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四公子会中毒?”
“中毒?”守望猛地抬头,不敢置信的望着靳月,“五少夫人,您说这话可有凭证?大夫不是说,四公子是、是风寒吗?”
靳月不说话,眼神里淬了冰,冷冷的盯着他。
霜枝和明珠在侧不语,少夫人这般神色,倒是越发像极了公子。
“真的是……中毒?”守望呼吸微促,忽然对着靳月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五少夫人救命,请您务必救救四公子!”
瞧得出来,守望不像是装的,倒是真的心疼傅东宝。
此前靳月怀疑过守望,可后来……守望也没出什么岔子,她又忙着对付燕王府,查慕容家的案子,这事儿也就耽搁下来。
“明日我带他去找我爹,今日我已经让他吃了解毒丸护住心脉,你且将他带回去,好好照顾着,这事儿暂时别往外说,免得到时候惹出什么大祸。”靳月吩咐,“我让你做的事儿,你定要做到,明日给我清单。”
“是!”守望连连点头,红着眼眶起身,“奴才明日就带着公子,在后门等着您!”
靳月敛眸,“去吧!”
“五弟媳妇……”傅东宝巴巴的望着她,“我还是难受!”
靳月扯了唇,笑得有些艰涩,“回去好好歇着,明天我来找你玩,要乖乖的知道吗?”
“那还能带我去吃……好吃的吗?”傅东宝忙问。
靳月点头,搁在袖中的手微微蜷握,心里很不是滋味,“自然是可以的!”
“哦,可以吃好吃的咯!”傅东宝屁颠颠的跟着守望离开。
霜枝上前,“四公子好像不傻了,知道不舒服了……竟然来找您!”
“没听到他说吗?大夫人让他喝符水,大夫又说是风寒,肯定给他喂药了。”明珠叹口气,“大家都把他当傻子,没人信过他的话,也只有少夫人肯相信他。”
“问题会出在哪?”靳月眸色幽沉,瞧着被风吹得左右摇晃的灯笼,心思沉浮难定,“一个傻子罢了,对谁都没有威胁,不是吗?”
的确,那会是谁呢?
近来事情太多,靳月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再加上那三日的折磨,好不容易恢复了精气神,免不得会忽略了一些事。
她需要时间,好好的缓缓,再缓缓。
今夜,傅九卿不在府中,听说是去了东山别院,好像是身子不太舒服。这些日子他一直顾着靳月,委实是大意了,夜里熬着,白日里撑着,这会……有些吃不消了。
但他还是叮嘱底下人,看好少夫人,让她……别过去了,待她养好精神,他……就会回来!
这话说得隐晦,靳月一时间没明白,待躺在了床榻上,嗅着枕边残留着的属于他的气息,面颊忽然滚烫起来,快速提溜着被子,将自己埋在被窝里。
养好精神,还不知道是谁吃了谁呢?!
一梦天明,光色正好。
不过,今儿的京都城有些乱,听说昨夜燕王府的小郡主失踪了,一直到天亮都没找回来。
吃过早饭,靳月便从后门离开,领着傅东宝去医馆。好在这一大早的,医馆没什么人,靳月直接领着傅东宝去了后院。
“是中毒,那小子没把错脉!”靳丰年眯起危险的眸,“这毒倒是有些诡异啊,怎么进去的?傅家好歹也是家大业大,怎么就容不下一个傻子呢?给口饭吃就成,犯得着这么下黑手?”
靳月摇头,坐在一旁喝着茶,漫不经心的剥着花生,“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人给你带来了,救死扶伤是你的事儿!”
靳丰年翻个白眼,“尽给我找事!”
话虽如此,但靳丰年手上也没闲着,取出针包搁在桌案上,这毒有些诡异,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内服外灸为好,尤其是这傻子……表达不清不楚,若是未能排出余毒,到时候还得耽误病情。
“去躺着!”靳丰年道,“把上一解开。”
傅东宝红着眼,“我不要扎针,疼!”
“四哥乖乖的,治好了病带你出去吃饭。”靳月嚼着花生,眼皮子微抬,“还想不想吃烤鹌鹑了?”
傅东宝撇撇嘴,伸出两手指,“要三只!”
靳月眉心一皱,“再给你多加一只,四只!”
“好嘞!”傅东宝赶紧去躺着,满脑子都是烤鹌鹑,赶紧将上衣解开。
靳丰年捏着银针的手,止不住抖了一下,“这是什么?”
靳月原本别开了头,傅东宝虽然是个傻子,可终究是个男子,没瞧见她把明珠和霜枝都撇在门外了?男女授受不亲,有些事儿的确不方便。
可靳丰年这么一喊,她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花生仁瞬时卡在嗓子里,若不是靳丰年赶紧回头,一巴掌拍她背上,估计都能卡死她。
靳月止不住咳嗽,“这、这什么东西?”
但见傅东宝胸前一片淤青,说是淤青又是青中带黑,痕迹不大,但是落在胸前的位置,委实有些瘆人,靳丰年伸手轻摁,傅东宝全无反应,好似压根不觉疼痛。
“四哥,这伤是什么时候的?”靳月问。
傅东宝摇头,“没有受过伤。”
“那你身上的瘀痕哪儿来的?”靳月追问。
傅东宝想了想,“不知道!”
靳丰年的指尖轻轻挑起傅东宝脖颈上的绳子,那块翠玉便进入了靳月的视线,她猛地一拍脑袋,瞬时想起了,这东西不就是当日宋岚送回来的?
当时宋岚怎么说来着?
哦,物归原主。
因着东西被傅东宝当场抢走,靳月也就没往心里去,以前的东西,她委实不想留恋半分,所以……大意了!这次真的是大意了!
喉间艰涩,靳月呼吸微促,“爹,宋岚要害的人是我,是四哥替我挡灾了!”
“宋岚给的?”靳丰年慌忙将翠玉解下,“哎呦,这天杀的混账东西,还敢出这损招?还好啊还好啊……这傻子委实是替你挡灾了,若换做是你,后果不堪设想。”
彼时她剧毒未解,若又神不知鬼不觉的中这等奇毒,两者想冲,神仙也难救。
“爹,救四哥!”靳月握住了他的胳膊。
靳丰年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放心,“有爹在,没事!!”
拎着翠玉出门,靳月面色黑沉,站在檐下抬起手,风吹着悬空坠着的翠玉不断晃荡,心头起伏得厉害,“我还以为宋岚进过天牢,知道疼……多少会改改,谁成想反而变本加厉。”
“少夫人,这东西是您原来的……”
还不待明珠说完,靳月狠狠闭了闭眼,“这东西有毒,四哥就是替我挡灾,才会中了剧毒。东西是宋岚送回来的,她打得如意算盘可真好!”
“东西是少夫人的原有之物,若出了事,也是少夫人您自个的事儿,跟燕王府没有关系!”霜枝愤然,咬了咬下唇,“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明珠骇然,“她又想杀您?”
“她压根就没放弃过!”靳月深吸一口气,“找个盒子,把这东西收起来!待我弄清楚了这块玉的玄妙,我便让她知道,什么叫自食其果。”
霜枝当即跑开,不多时便拿了个空盒子,将有毒的玉用帕子裹上,小心翼翼的放进了盒子里。
“还好发现得及时,否则四公子怕是要出大事!”明珠如释重负。
一旁的守望扑通跪地,“多谢少夫人救四公子之恩。”
靳月摇头,“明珠,把他扶起来。四哥是替我挡灾,下回燕王府所赠之物,我该丢得远远的,这次是我忽略了,守望……回去之后好好照顾四哥,若四哥还有什么不舒服,就带他来这儿。若府里不放行,只管来找我,四哥的事就是我的事!”
“是!”守望颔首。
说起来,傅东宝也是好哄,四只烤鹌鹑便让他安安生生的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虽然紧张害怕,但从始至终没喊过一声疼,也没说过害怕二字。
等着靳丰年施针完毕,傅东宝生生呕出两口黑血。他的命保住了,之后连吃几日药,便可将余毒排清,不会再有什么大碍。
“鹌鹑!”傅东宝拽着靳月的衣袖,“四只!”
靳月轻笑,“走吧!天香楼。”
目送一行人离去的背影,靳丰年扶着腰,慢慢坐下,瞧着从一旁的茅屋里走出的顾殷,“果然应了那句老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顾若离进燕王府,真是挑对了!”
一窝子心狠手辣,一窝子无情无义。
顾殷敛眸,“宋岚失踪了!”
“怎么,以为我家闺女,和你家那个没良心的一样?我告诉你,我闺女要么不做,要么就是光明正大,那些个下三滥的手段,是绝对不会去做的。”靳丰年咬着牙低斥。
顾殷若无其事的笑笑,瞧着靳丰年轻揉后腰的动作,凉凉的叹口气,“你觉得,燕王府会这么想吗?当初把宋岚送进天牢的是靳月,那么现在宋岚失踪,靳月就是最大的可疑之人!”
靳丰年眉心陡蹙,后腰如针扎般疼痛难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