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沉默寡言的少年人,如今已是高高在上的俊俏太子,幼时不太懂的尊卑有别,如今倒是有了深刻的感悟。
“这可如何是好,被太子接走了。”负琴急得直跺脚。
万一被接进了宫,岂非更糟?
“小妮子任性惯了,如今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她要是想进宫,谁都拦不住,但她若是不想的话……”傅子宁皱眉,舌尖从后槽牙处舔过,“皇帝也奈何不得她。”
负琴有些愣怔,“公子这话说得,好似小姐有多武艺高深似的。”
“武艺?”傅子宁满脸嫌弃,“她宁可动脑,绝不动手,让她习武简直比登天还难,倒不如让她多睡个懒觉!”
那负琴便有些不明白了,既然小姐没有功夫,为什么听公子的口气,小姐好似很……吓人?须知小姑娘家家的,再任性,又能闹出什么事来?
宋睿将傅子音送到了,自己在京都城的宅子里,“你暂且住在这里,我得先回宫去,留心宫里的动静,免得父皇知晓。”
其实,宋睿是想把她连夜送出城的,可是……话到了嘴边,他又是这样的舍不得。
“你在这京都城里还有宅子?”傅子音皱眉,“你不是住在宫里吗?”
宋睿苦笑,“偶尔心烦的时候,会出宫来这儿安静一会。”
“太子不好当,我知道。”傅子音环顾四周,只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直到宋睿将她领到了一座院子前,她猛地神情一滞。
这里……
“这里与咱们住过的院子一样。”宋睿知道她的疑惑,也明白她内心深处的震惊,“忘不了的东西,那就别忘。”
傅子音转过头看他,风吹着灯火摇曳,美眸中翻涌着晦涩难明的情绪。
“走吧!”宋睿走在前面。
身后,传来傅子音低哑的声音,“小白,你有没有想过,时隔多年,兴许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小丫头了。”
宋睿顿住脚步,眉心微凝,转身时依旧带着笑,“那你可知道,我也不是当年的小白了。”
四目相对,一别经年,谁是谁?
傅子音抿唇,长睫微垂,遮去眼底的情绪翻涌,终是化作一声苦笑,“是啊,都不是当年的那个人了!”
须臾,她抬头看他,冲他清艳艳的笑着,“我就住一晚,明日就走,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不回来?”宋睿屏了一口气,“死心了,要走?”
傅子音笑了笑,“上次是被逼着走的,这一次是自己走的,意义不太一样,我这人最不喜欢被人逼着做什么事,要不然我现在肯定是……肯定是老老实实的相夫教子,而不是出现在这里。”
“你还没成亲?”宋睿倒是会抓关键词。
傅子音翻个白眼,“比你晚一步成亲而已,又不是没人要,小慕容都提过好多次了,只是我没答应而已。”
“慕容景那个小子?”宋睿陡然蹙眉。
傅子音懒得开口,抬步往内走。
还真别说,宋睿的宅子委实不错,比之前她家旧宅委实更雅致,添的一些小玩意,都是她喜欢的那些。
时隔多年,宋睿依旧记得她的喜好。
桌案上,每日都会有一支糖葫芦,即便他不在,即便她不来。
今日份的糖葫芦,依旧是又大又圆,因着天气的缘故,有些许融化,但外观没多少变化,瞧着很是可口。
“离开京都城之后,我就没再吃过糖葫芦。”傅子音捻起糖葫芦,“没想到,你居然……其实我也知道,年少时的情分虽然真,却也当不得真,可母亲告诉我,有些事得自己去争取,你一次都不去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这些年,靳月的身子明显不怎么好,年轻时的那些病根,一一来袭,傅九卿便带着她周游天下,闲事不管。
母亲说,别以为一辈子刚刚开始,就可以肆意挥霍,世间最缺的就是后悔药,再好的大夫,亦是无解。
傅子音一开始不信,后来……
她信了!
“音儿?”宋睿定定的望着她,“彼时你没有开蒙,我从未告诉过你,放你走了。但是现在,你既然来了,我便不舍得让你走。母后和皇祖母说过,宋家的人,骨子里便有自私的劣根性,我原是不信的,遇见你之后,我便信了!”
为何青梅竹马最难忘?
为何少年情动最情深?
不过是,最纯粹。
傅子音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宋睿,我来看你不代表你能对我做什么?我傅子音虽然没什么本事,也非出身富贵,但绝不于人为妾。来过了京都城,算是把这份羞辱还给了你们宋家,以后山高水长任我逍遥。”
“你要走吗?”宋睿问。
傅子音坐定,捏着糖葫芦吃得津津有味,“那山粉糊的铺子,是你的意思吧?”
“是!”宋睿坐定,“你莫顾左右而言他。”
傅子音抬头瞧了他一眼,“想留我?”
宋睿点头。
“一根糖葫芦?”傅子音问。
宋睿想了想,“你想要什么?”
“我们家什么都不缺,你问我要什么?”傅子音撇撇嘴,摇摇头,“我还真的想不出来。”
什么都不缺,便是什么都不要,她什么都有,何需要他给予什么?
她要的,他给不了。
“当个好太子,来日做个好皇帝。”傅子音托腮望他,明艳的脸上浮起温柔的笑意,“欸,太子是不是特别辛苦,要天天起早摸黑的?”
宋睿喉间滚动,定定的望着她。
“要批阅折子,要上朝?还要帮着皇帝处理那些,特别难缠的臣子?还有还有,还得断公案,还得绵延子嗣,对不对?”傅子音委实是好奇极了。
宋睿深吸一口气,“你这么好奇吗?”
“姥爷和姑姑对我说的时候,我委实有些不太相信,确实很好奇!”傅子音说,“若是都你做了,那皇帝做什么?”
宋睿抿唇,“你既好奇,为何不自己亲眼去看?”
“我……我这人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怎么可能亲眼去看?”傅子音腼腆的笑着。
宋睿扶额,“谁让你当太子了?”
“我这人既当不了太监,也做不了宫女,你想都别想。”她翻个白眼,小姑奶奶哪会伺候人,但凡招惹了她的,最后不是哭爹就是喊娘,没落什么好下场。
宋睿张了张嘴,可又觉得不合适,思虑再三,低声问道,“若是有个人,不似明面上这般境况,假意娶妻生子,你觉得这人是否值得原谅?”
傅子音:“??”
啐一口山楂籽,她愣愣的瞧着他,“你不会是在说你自己吧?哪有什么假意娶妻生子的道理,你莫要诓我?”
“若是真的呢?”宋睿问,“你哥哥没告诉你吗?”
傅子音眨着眼,“告诉我什么?”
“就是、就是那个解药?”宋睿抿唇,她既然未曾婚配,那便是对某些方面还不知道,这让他怎么开口?
“哪个解药?”傅子音问。
宋睿眉心紧皱。
傅子音满脸迷茫。
“你哥真的什么都没说?”宋睿压了压眉心。
傅子音摇摇头,“自离开京都城,哥哥再也没有提起你,与京都城有关的人和事,家里人亦没有再提起过,关于你的消息,我亦是出关之后才知道的。”
“出关?”宋睿愣怔。
傅子音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当即咬住了唇,“我想休息了!”
宋睿当即起身,“那成,你今晚在这儿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好!”傅子音点点头。
宋睿迈出了房门,“记得锁门。”
不管什么时候,女孩子家家的,都得保护好自己才是。
“嗯!”傅子音冲他嫣然一笑,眉眼弯弯如月。
合上了房门,傅子音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懒洋洋的伸个懒腰,转身便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床榻上,顺带打两个滚。
舒坦!
只是有些人,今夜却不能舒坦了。
比如,护国、将、军、府的小公子孙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