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还是苏醒了。”他的声音很浑厚,看着黛黛的眼睛晦涩难懂。
“嗯?”红果咬在嘴里,黛黛迷惑的眨了眨眼睛。
“你出生的时候我便知道你已不同寻常。知道你母亲是怎么死的吗?”
“啊?”黛黛凑近了些,准备聚精会神的听故事。她是最好的聆听者,因为她是一只与众不同的妖,她有用不完的岁月,而别的妖或一二百年,或三五百年,或上千年后,如不能另寻出路便会死去。
“为父杀过很多人,当然,那都是敌人,可敌人也是人,为父不是杀人如麻的畜生,每一场战役都是残酷的,断肢残臂,满目血腥都是常见,但有一次与敌军对峙,无计可施之下为父行了下策,放火烧山,整整三十万敌军在那一场大火里被烧成了灰烬,惨叫声延续了十日十夜,为父就站在高山上听了十日十夜,如坠阿鼻地狱,自此便种下了心魔,夜夜噩梦缠身。全家都忧心忡忡,你伯父与护国寺高僧无相大师有旧,便将为父托付了过去,希望借助佛法洗去为父的心魔,当时你母亲已怀了你,她放不下我,便陪我一起上了山。
我们在山脚下盖了两间茅草屋就那么住了下来,每日我都去无相大师那里聆听教诲,回来之后便砍柴担水,你母亲便在家做饭养胎,山中的日子很平静,可为父的心魔只是稍有减轻,每夜噩梦依旧如期降临。但我和你母亲就那么住了下来,有一日不知哪里来的吊睛斑斓虎下山吃人了,正被你母亲撞上,当时她怀着你已七个月了,原以为就要一尸两命,不想从林中霍然窜出一条黛青巨蟒,那一蛇一虎就缠斗了起来,当我赶到时正瞅见那蛇将那虎绞缠断了气,而那蛇也被那虎咬的奄奄一息,不过片刻也死了。回去后,我从你母亲那里得知了事情经过,知道是那蛇救了你母女一命,当夜你母亲就早产了,许是惊吓过度,她产下你后身子虚弱不久便撒手去了,而为父顾不得伤怀便发现了你的异常,夜里只要你一哭,我们所在的茅草屋周围便爬来许多蛇蟒,后来为父为你洗身就在你屁股后头发现了两片黛青鳞片,是从你的肉里长出来的。”
黛黛听的入迷,顺手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没有鳞片啊。”
尤江摸了摸黛黛的头,接着道:“后来为父着实被惊吓到了,就带着你去找无相大师,无相大师说,万物皆有命,一命还一命,两命交叠,让为父好生待你。就这般,我们父女俩在无相大师那里听了五六年的佛经,为父把你从一个小肉团养成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奇异的是为父的心魔便在你的夜夜啼哭之中慢慢消散了。”
回忆往事,他也是感慨非常。
“那我的鳞片呢?怎么没了呢?”她觉得好生可惜。
“五六年后,大燕战事又起,为父不得不重新披挂上阵,临去之时,无相大师用供奉佛前的小匕首给割去了,就此你也失去了招引蛇蟒的本事。为父不曾想,十多年后,你这本事还是再次苏醒了。黛黛,究竟你被那蛇附身与否为父是不能确定的,但你是我的亲骨肉这确是毋庸置疑的。”
“恶鬼才附身呢。”黛黛嘟嘟嘴,言语之中对尤江亲昵不少,挪移着就把小脑袋枕到了他的腿上。
尤江在海上被晒的黝黑,他是否笑了黛黛也看不出,反正这会儿他的气息是很温和无害的。
“你小时候也这般爱缠人,为父去砍柴你跟着,去挑水你就钻到木桶里蹲着,晚上咱们爷俩睡一个稻草床,翌日一早就发现你不是缠在为父胳膊上就是压在为父肚皮上,总没个正行。”尤江觉得自己养育了五六年的那个娇女儿又回来了,慈父之心软成棉花糖,眼睛温柔的都要滴水了。
想象着这个“父亲”描绘的那些温馨的画面,黛黛有些不舍了,可她立即抹杀了这些不舍,远离了“父亲”的怀抱,抱着腿,靠在墙壁上,呆呆的道:“你会死吧,你也不能始终陪着我,那我就不会想你说的那些事情,虽然我听了心里暖烘烘的。你走吧,我要离开这个世界。”
“为父会保住你的小命的,黛黛,你怎能忍心让白发人送黑发人。”
黛黛摇摇头,“你不懂,我死去才是重新活过来。你信不信,你可能只是我的梦境,或者是别人所置的幻境,目的只是让我悟道?逼着我修行?”
她眼巴巴的瞅着尤江,希望从他那里得到肯定的答案。
尤江深思过后,抬手狠拧了黛黛的脸颊一把,黛黛疼的嗷嗷直叫。
“疼吗?”
“疼。”黛黛可怜兮兮道。
尤江不是个健谈的父亲,就此无话,黛黛又偎到他身边去,枕在他腿上眯眼睡觉。
过了会儿他才又开口道:“你在宫里的情形为父都知道了。真的就那么喜欢圣上吗?换一个男人喜欢可好,父亲给你撑腰。”
“……也许我只是太寂寞了。”
过了很久,当尤江以为自己等不到答案时他便听她这样说。
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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